章第四十 - 释雪行 - 夜平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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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第四十

章第四十

直到宁素商慢吞吞地跟着言予星走回到正行客栈之中,她都不知眼下该如何对待面前这位自称“商人”的中原人。

以往她虽对这位来路不明又总是与自己搭话的外人有所保留,但那时的言予星向来是以商人面目出现在宁素商眼前的。他总是微笑着,眯起一双墨色的桃花眼,穿着不容忽视的中原衣物,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无害的气质。

但现在不同了。言予星不仅腰间配了剑,他面上也不总是含着一抹笑意。褪去这些伪装后的他凌厉了许多,而这种气势非一日两日便可养成,这一点对同样曾以这等气势伪装自己的宁素商来说,最是清楚。

哪怕如此,她也不敢断定现今言予星的这幅模样就是他真实的面目,反观自己,身为斯尼尔克前任代行,才疏学浅,又被常年在上京城的平稳优渥生活迷了眼,如今真当独当一面的时候,只觉不如人之处还是太多。

宁素商越往下想心中越是寒凉。她不经意间也蹙了眉毛,若是现在朝她望去,会窥见一张严肃又担忧的脸。

也正是因为她心中想着事情,才在漫不经心地跟着言予星上了客栈三楼后险些没收住脚步踩到对方。宁素商猛地回神,心中庆幸自己这次终于没有再因思考而不小心撞到什么人。

她擡眸望向对方,只见言予星面上却没有露出他先前标志性的微笑,也正是他没了笑意的眸子反倒叫宁素商品出些厉色来。

言予星的左手依然搭在自己佩剑的剑柄上,他停在三癸字号房的门口,作出一副护送宁素商回屋歇息的架势。

可这场面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左济宣还未同她分别时他也是夜晚如此送她回房,二人也会趁着这一阵的时间再多依偎一会儿。

怎的不过一旬未见,自己倒是想他想的紧了。宁素商在心中暗骂自己,她深呼吸了一下调整跑偏的思绪,正色看向言予星的双眸。

向来愿意好整以暇以不变应万变的言予星这次却并未等待宁素商先开口。他站定后偏头看向对方,就在她回望的那一瞬间便将自己想要说的语句尽数倾倒而出:“……言小姐,在下的商队准备离开坝勒洽县了,就在五日后。”

宁素商未曾想到他要同自己说的竟是这件事,好在突如其来的诧异不过须臾,她关切地问道:“言公子下一步可是要去利斯纳县?”

“对,言小姐果然料事如神。”言予星面上无半分想要遮掩的意思,他抱着双臂不带什么表情地看着宁素商,他身量在斯尼尔克算不得高,所以看上去也不是很唬人,“五日而已,但想必言小姐仍需在此处逗留更长时间,所以接下来如若再发生这种事……”说及此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怎么说呢,惟愿言小姐多加小心吧。”

这一番话倒是叫二人间有些难以说明的诡异气氛散了开去。宁素商见他这般,也跟着笑笑:“今日之事还是要再次谢谢言公子才是。”

言予星闻言点一点头,也不知他是否认真听了对方的话。夜色已深,他偏头望了望回廊中烧灼的烛焰,只是淡淡地同她告别:“言小姐客气。在下虽知言小姐定然有许多话想说,但还望言小姐保重,想必以后若有机会,定能再叙。”

他话已至此,宁素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同他颔一颔首,便掏了钥匙回房歇息去了。她想着方才发生的所有一切,却在回忆中寻到一个比较重要的点。

在言予星到来前,她曾与那追杀之人勉强算是过了几招,自然也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虽说那杀手将头发与口鼻都蒙了起来,但他的眼眸却是坝勒洽县中少见的黑色,正如言予星这位中原人一般。

宁素商洗了漱便褪下外衣在床铺上窝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放松劳累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她虽阖眸休息余毒未清的双眸,但思绪仍在高速运转,思考着那杀手黑瞳背后可能的指向。

言予星身份不简单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但他身为中原人,至少对斯尼尔克和日格拉的掌控不如宁素商自己,不过就算是想到现下她身旁无人可用的情境,退一步讲,言予星的掌控应也不如远在上京城内的李夫人。

代行府嫡系式微,但不代表曾与王上分庭抗礼的势力已经落寞到连一个中原人都比不得的程度。宁素商在坝勒洽县居住了许多天,也未有代行府的暗侍前来,种种迹象都将今日她所遭遇的截杀指向了中原四国中的不知何等势力。

宁素商蓦地睁眼,怀着难言的心情用目光描摹着窗外高悬的弦月。或许是方才言予星送她回房的场景太熟悉,或许是夜晚人的情绪更易产生波动,无论是哪种解释,此刻都正惹得宁素商不免思念起远在斯尼尔克东南边境的左济宣来。

明明调查已经接近尾声,左济宣却不在她的身边,让她想要与同伴整理思路都无人可应。宁素商努力平复着心绪继续着自己的思路,但也难免会对这个自己一人推论决定的结果有所怀疑。

她摇了摇头,想起左济宣先前就总是同她说不要自己看低自己。收了这些自怨自艾的情绪后,宁素商又想着自己对原野与宁家旁系的商队的设想。

原野在她消失在坝勒洽众人的视线中前曾与私塾的柳先生提到过有关商队之事。然她与原雪生活的那个村子离官道可算不得近,那村庄邻近河流,河流由斯尼尔克流往东齐的走向也决定了这条河同坝勒洽的官道不能相比。

宁素尘,也就是原雪,九年前虽是孤身一人出现在上京城的城门口,但她被宁家旁系收养后一直对外宣称是商队捡到的孩子,只是半路又同她走散了。原雪被原野赶出家门后,时年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想要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前去上京城,也的确难于登天。

宁素商觉得真相似已呼之欲出,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将宁家旁系钉死在这件事中间。况且还有两个问题她依然未得到解答,那就是至今无主的两个日格拉语名字:拉斯卡维与俄诃来涅特。

如若她关于商队的猜测舒适,那么或许这就是揭晓答案的钥匙。可惜现下的线索还不足以能证明宁素商的猜测,她揉了揉思考后有些昏沉的头,就着困意定下了明日再次前去河岸边的行程。

翌日。

二月初九日,宁素商今日可谓是起了个大早。

昨日她虽遇上了言予星与中原杀手的那事,但是宁素商也记得在傍晚时分之前,她从柳先生的私塾出门时本还盘算着前去原野与原雪的故居一观,希望从她们或许还能留存些许的生活痕迹中得到什么能够更进一步的消息,但因傍晚时分人们大多准备回家歇息才无奈作罢。

故而今日宁素商忍着因昨夜思虑过重而没怎么歇息好的头早早支起了身子,借着刺骨的冷水才让自己清醒了些。

她自是知晓时间不等人,草草穿戴整齐后宁素商便戴上帽子快步走出了正行客栈。昨夜她同言予星可以说是说开了一部分话,现下她再次出门,难得较前几日少了些会遇上对方的紧张与提防之感。

但其实今日言予星仍留意着宁素商这边的动静。且不说他就住在同对方相近的三壬字房,昨夜在相当于把自己不简单的身份摆明到宁素商眼前后,他也会下意识地注意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言予星靠在自己房间的房门上,他的双臂交叠抱在胸前,直到感受到宁素商已经下楼后才浅浅叹了口气。

这一切宁素商自然是无从知晓,或也可以说是料想到了却没有精力继续陪着对方玩相互猜疑的游戏。她今日的安排仅仅只有一个探查故居,这件事的重要程度不能断言轻重,或许只待宁素商亲自前去一番才能决定了。

清晨的坝勒洽县直直显露着空气中的料峭寒意,道路旁光秃的白桦树依然谈不上有半分春意将至的模样。街道上的人若是与昨日傍晚时分的进行比较,倒也差不出多少去,然一日之晨的微弱日光与凛冽寒风还是使得街上行人都加快了些步伐,同晚间慵懒放松的模样大不相同。

宁素商也不禁拉紧了自己披风的毛领,让自己的下半张脸都埋进去,顶着寒风勉强走着直线,不消多时也再次来到了宁素尘幼时与原野生活的这个村庄旁。

听闻这条由帕里卡县发源又流经坝勒洽县的河流下游已经解冻,可惜它在坝勒洽县的区段依然是冰封的模样。宁素商望了几眼发白的冰面便知晓河流冻得不松,她收回视线,悄悄走入村子中。

同之前费心显露自己外人身份的做派不同,她这次行事非常低调,记着村子的布局便径直摸到了原野那间屋子附近。宁素商知晓自己今日前来总不能避得开所有村民,于是同那位邻居婶婶先打了声招呼。

那位婶子正是之前对原野敌意并没有那么大的村妇,她瞧见宁素商后先是愣了愣,像是在回忆这是哪位一般,半晌才一拍脑袋,“昂”了一声,面上浮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

宁素商怕她声响太大吸引村子里的其他人,遂迈了几步上前伸手握住对方的手,看着对方的眼眸便出言道:“婶婶,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呀?”

那位婶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粗糙的手,只觉被宁素商一把握住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见对方面上似是带着忧虑,不由得也跟着宁素商的引导而放轻放柔了的出口的话语:“俺当然还记得。妹子,这次你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宁素商适时地用表情表达着自己的担忧与疑虑,她听罢对方询问的话语先是咬了咬下嘴唇,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过了一会儿才悄悄同对方说道:“婶婶,其实我前几日去找了私塾的柳先生。”

那婶子自然知晓原野之前都在何处帮工,此番听到对方明显藏着什么心事的语气也有些疑惑:“怎么了?是柳先生说了什么吗?”

宁素商闻言只管使劲摇摇头,她脸上仍是那般纠结的模样,怯生生地同对方询问道:“不、不是的,其实柳先生对原小姐的评价反而很高,我只是有些看不懂原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了。”

她说到此处擡眸望向对方,碧蓝色的双眸中承着的全是真诚:“婶婶,柳先生说到原小姐有写东西的习惯,所以我有些想进原小姐的房中探查一番,但又觉得这是否有些不合礼数……”

那婶子看她这般无害的可怜模样,同意之语险些就要脱口而出。还好她还是收住了,毕竟原野搬走后虽再也没有回过坝勒洽,但屋子里却还是留了不少东西,或许她会回来呢?加之以原野那古怪的脾气,倒时候可不好对她解释自己的物什被翻过之事。

宁素商见对方似也在纠结这件事,只好进一步用言语诱导着对方:“可是,我妹妹也常常念着她幼时在坝勒洽的事情,我还是想要从原小姐留下的只言词组中了解更多的,兴许我回到上京后妹妹能因此而多跟我说说话也未可知呢。”

没等那婶子接话,她自顾自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握了握拳:“我、我就是进去看看,保证看完之后全都放回原处,”宁素商接着化拳为掌双手合十闭目碎碎念道,“弥今勒都和在上,我绝无半分冒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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