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欺骗
舒宸一死,整个雁门王府在凉州的势力很快分崩瓦解,息怀扬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派兵进驻,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顺利收回凉州,至此大晋的北方一统。
武威郡里一座不起眼医馆里,一位青年微微咳嗽着来看病,大夫稍稍诊脉后,便以需要针灸为由将人请进了后宅。
医馆的后宅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拐过天井,推开门去,只见昏暗的房间里,早已有人等候了。
那人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眉眼浓厚,目光明亮,透着一股精明能干。他一见来人,抱拳行了一礼。
“少主。”
云渐寒沉声道:“有消息?”
“是,我们得知消息,舒宸死了,连同他带的三百护卫全部死在绥弥的驿站,所有人被一剑割喉。幸存的驿臣虽然疯癫了,但还是能说出行凶者是一个女子,听其描述,就是神灵女。”
云渐寒唔了一声,“可知她的动向?”
“有人看到她往东去了,我们的人跟上去,可是好几次都跟丢了,我已飞鸽让人沿途注意,一旦有消息,立刻来报。”那人说完了话,忽然停下来看了看舒宸,欲言又止,神情有些不自然,云渐寒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直说便是。”
那人拱了拱手,道:“……我们去看过舒宸的尸体,除了脖间的剑伤,身上另有三十八道伤,就算他不被割喉,也会被活活放血而死。少主,这是虐杀。”
云渐寒深深看了他一眼,诧异又震惊。
如许不是喜欢虐杀的人,她很讨厌血,所以剑法极快,惯用一剑割喉。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杀舒宸,还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她这个人,死心眼,又不聪明,心底里唯有对云姬和温家存有一片柔软,那是她的底线,谁触及都不可……包括他。
他沉声道,“你去雁门郡走一趟,查一查温如玉和舒宸的关系。”
“是。”
如许之前说一切都是云姬的阴谋,那么现在她最大的可能是会去长安,只要他沿着长安一路搜寻,定能寻到人。
他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内心隐隐有很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如许并未立刻赶往长安,而是在天水郡的一间客栈居住。她身上的伤迟迟不能痊愈,支撑着赶了几日的路,高烧不止,已无法再赶路了。
她一个人住在客房里,发烧烧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连起床喝杯水的气力都没有,迷糊间仿佛看见有人进出,一身荆钗布裙,目光柔软得好似梨花春雨。她用尽气力也不过半阖开眼,低喃一句如玉便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时外边天是黑的,房间内窗户微开,露出一条缝隙来,些许月光透露进来,洒在地上,映出一条细长的银白光。
她双目呆滞,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客栈。
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腹中饥饿,嗓子也干渴,起身欲喝点水,然而浑身仍软绵绵的,一下地差点儿跪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惊动了正好路过的李娘子。
李娘子推开门进来,见如许跪在地上,整个人仿佛一只呆兔子,忙去扶她,“你还病着,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好?要什么和我说,我给你去弄。”
如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脑子木木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昏迷前照顾自己的人便是她。
李娘子生得温婉柔顺,一双眉眼和她这个人一样,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如许被她扶着躺回去,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如玉,愣怔许久才小声问:“你是……”
李娘子莞尔一笑,“我啊,我是这个客栈的老板娘,夫家姓李,你就叫我李娘子好了。你住在我们这里,生病了,被我男人发现了,便让我来照顾你。你可足足烧了两天呢!渴不渴,饿不饿?”她将被子给她严严实实地盖回去,一抬眼,却发现她直勾勾盯着自己流眼泪,哭起来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叫人只看一眼便心里发酸,她忍不住放柔了声音,“怎么哭了,别哭了……你还病着,伤心对身体不好。”
如许忙拭去眼泪,一路上支撑她不倒下的是为如玉报仇的强烈恨意,所以她杀了舒宸,硬撑着一口气也要去长安。可是李娘子忽然出现了,她和如玉太像了,尽管两个人容貌不同,声音不同,可是她们一样地温柔似水,被她注视着,浑身都是温暖的。
她的嗓子眼仿佛堵了什么,须得用力瞪大眼,才能看得清李娘子的轮廓,她抽了抽气,“对不起……你实在像我姐姐。”
李娘子莞尔一笑,“我这年纪,做你姐姐也使得,你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姐姐好了。”她看如许嘴唇干裂,猜她方才必定是想喝水,便去倒了一杯热茶,“喝点茶,润润嗓子。”
如许捧着她的手咕咚咕咚喝尽了,小声说,“还想要。”
李娘子又去倒了一杯。
待如许喝完了水,她柔声又问,“你高烧昏迷,我去请了大夫,发现你身上有多处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给姐姐说说。”
如许垂头,久久都不说话,过了很久才捏紧了被子一角,慢慢地说,“家中进了盗匪,姐姐被杀了,外甥被人抱走了……我要去寻我的外甥。”
李娘子满是同情,眼睛里闪烁着微妙的光芒,“这世道啊,好人难做!唉……!”她又说,“你现在又是生病又要养伤,不如先在此住一段时间,身子养好再徐图后计。”
如许勉强一笑,顺着她的意思躺下去。
药里面有安眠的成分,她很快便睡着了,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没有仇恨支配的混乱,没有伤心至极的不宁,一夜黑甜,再次清醒时,精气神已恢复大半。
寻找小夜明的事刻不容缓,她本想就此离开,可是李娘子夫妇热情至极,以她病情未好、恐路上反复为理由,盛情邀请她多住一些时间。
若是李娘子是个态度冷硬的,如许根本不会多留。可她却总是温声细语的,犹如春风化雨,让人不自觉放下防备。她越是柔软温和,如许就越是不知如何拒绝,被她三言两语地劝解,便住了下来。
夜深了,她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夜风吹进来,有些许的凉意,她忍不住低咳了几声,身后传来敲门声,继而一阵柔软的脚步走了进来。
如许回头一看,起身微笑:“李姐姐。”
李娘子从一旁拿起一件薄外衣披在她身上,叮嘱:“我刚要去休息,路过你房间,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夜里风冷,别冻着了,若是病情反复可不好了。”
如许被她拥着去躺好,看着她关窗户,然后去收拾桌子上的笔墨,原本柔软的目光微微有些变化,解释道,“我闲来无事,写写字。”
李娘子多看了几眼快要干了的墨汁,桌子上一张写过字的纸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倒是有一些没用完的火漆。
她冲如许一笑:“你若是闷了,白日里可以去附近走一走,只是早晚冷,记得早些回来。”
如许嗯了一声,柔顺地笑了笑。
李娘子帮她吹了灯,这便走了。房间里一下子黑下来,如许睁着,好了一会儿才适应这黑暗。她支起身子,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封信来。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背面用火漆封着。她悄然看了一眼门,外边并无动静,便起身穿上衣裳,一推窗户,如猫头鹰一般消失在了黑夜里。
九宫在天下各处都开了铺子,其中医馆最多,只要找到千金堂,就必定能联络到九宫。
不过她并不打算联络谁,薄薄一封信,里面尽是桃源境开在各处的分号和联络点,九宫有了这些东西,定能重创桃源境。
既然云姬不让她过上安生的日子,那就谁都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