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杨花漫漫搅天飞

九章王府里修昭一直到酉时方回。

因他是从大门进大门出的，自然也瞒不住的。

不同于旁人的讳莫如深，容王妃打听到了修昭与恭王妃前后脚到九章王府这消息之后心里一合计却是另有一番安排了。

“去，递帖子给陈王妃，下月老王妃的寿诞，有些事本宫拿捏不准，想找个日子登门与她商量一番。”

陈王府已经是慕氏较为没落的旁支了，慕氏徽宗时这一脉因军功颇受恩宠，子孙姻亲也尽是皇族之亲，只是无奈这几辈的的子孙凋零，陈王府也早已不如那时盛况。

如今的陈老王妃是武帝庶妹，拿捏分寸极为能耐，且为人和善，年纪虽大但胜在身子还算健朗，当年自请出宫嫁了已经故去的陈王。

后来先帝继位，慕氏族中子息不丰，除了胞弟，先帝竟无处向天下彰显帝王仁爱之德，遂把一腔心意尽数给了颇得宗室族人认可的陈王府，以及当时颇有贤重之名的陈王妃。

而后继位的圣英帝也懒得再去找一个施恩对象了，他忙着整顿超纲，是以为求便利便直接效仿父皇的做法，施恩于陈王府。

毕竟陈王府从未出现过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所以倒也省心得很。

也因此陈王府在京中虽无实权，但却颇受礼重，陈王府老王妃的寿宴，盛京城里的高门贵族是从来不会缺席的。

只是从前容王妃可没有因为这等事找上过陈王府。

毕竟陈王府的花团锦簇之景只是表面的，到底不如军功在身的容王府有底气。

且陈老王妃是宫里出来的公主，容王妃也是，认真算来也不过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情分。

这一头容王府使了人去恭王府，而另一头的恭王才刚回府便听见了管家回话说王妃从九章王府回来后一天滴米未进，闭门不出。

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张氏一路失魂落魄地离开九章王府回到恭王府后院后就闭门不出了，她呆呆地看着桌上她上个月开始就没怎么动了的针线篮子。

恭王停在屋子门口好一会儿后，他才挥退了满院下人，踱步进了正房。

进了房看见的便是发妻浑身散发出的颓丧之意，比之近日更胜。

“王妃。”他沉沉唤了一声，夫妻多年，一如恭王妃了解他一般，他也了解她。

她如今这番景象，必然是指望不上九章王府了，他这般沉痛一唤，必然也是在外了无办法了。

帝王君令啊。

恭王妃抬头看向夫君，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那处小院的，她只知道她的朝雨是真的没救了。

“王爷，那是咱们的女儿啊！”

她嘴唇颤抖，随着她开口说话，她的身子慢慢也开始止不住地抖，恭王大步上前将她纳入怀中，像哄孩子一般轻拍着她的头。

“是本王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少年夫妻情深义重，听见这话的恭王妃心里更是悲痛，她嘴里一又遍一遍重复道，“不是的，不是的……”

即便是她的女儿对她说可以开始操办婚事了的时候，她心里也尚还存有一番侥幸。

她的孩子认命了，可她不能啊，那不仅仅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没有认命的，还有她的王爷。

他一日比一日回来得晚，身上的酒气一日比一日重。

想到这里，恭王妃再也忍不住伏在恭王怀里哭出了声。

他们互相扶持了小半辈子了，却不想才刚关起门来一家子其乐融融地过了这么些年，今日的一趟九章王府之行，让她一腔慈母心肠几乎被撕扯得粉碎。

大约是那少女面上超越了她自身年龄的沉稳和笃定成了击溃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恭王今日回府要比往日早了许多，原因也不过是听见了兵部郑德明对他道了一句贺喜，“恭喜啊王爷，府中明日将有喜鹊临门。”

郑德明何许人也，大翌孰人不知？

帝王宠臣，他既敢在外面这样说，那八成是定下来了，他恭王府如今除了和亲这件事还能有什么值得称好的事情？

郑德明与其他同僚走后，恭王在乌衣楼坐了良久，方才回府。

他一回府便听管家说了这事儿，所以直接来了主院，此刻他听着怀中妻子压抑的呜咽声，心里也同样酸涩得紧。

等她的声音慢慢小了之后，恭王将她拉开了些。

“梳洗罢，咱们去见见女儿。”

恭王妃闭了闭眼，由着恭王扶着起了身，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只得将大半身子都靠在恭王身上。

因方才他将下人遣远了些，这会儿恭王一边朗声唤人，一边将妻子扶去了净室。

待平常伺候恭王妃的下人陆续进来，恭王这才转身去了侧间。

恭王府的两位主人在正房里伤痛，而恭王府另一处的绮罗院里，气氛却是极为松快的。

“姐姐，我已经把所有关于望凤坡的诗帖都寻回来啦！”

恭王府的小公子即便少不更事，也知道了如今京城里闹得满城风雨的和亲南疆的事情了。

所以最近他姐姐说什么他都应着。

他父王和母妃最近日日为了姐姐的事情操劳，小公子也很是懂事的再没有在外面闯祸让家里去收拾烂摊子了，便是出门都很少了。

更多的时间，小公子都在绮罗院。

恭王夫妇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他们虽然自己忧虑，却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如他们一般茶饭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