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弹下去，不出众，如登天

靖王妃点点头，以袖子拭泪，“不必换曲，且把西飞雁弹完，你演奏到哪一段了？”

夕余回答：“丈夫死后，妻子殉情这一段。”

“丈夫死后，妻子殉情。”靖王妃喃喃自语，“你说，这妻子为何要殉情？想必是一人独活无趣极了吧？”

夕余说：“靖王妃，我看，这曲子不适合此刻演奏，还是换一曲……”

“不，就要这个，你弹下去罢，我要听到妻子殉情感动神灵后，夫妻的亡灵同时化身大雁，两人欢喜重逢的那一段为止。”

夕余要起身出去，靖王妃又阻止，“就在我面前弹，不必隔着帘子，还是说，你看着我这样一张蟾蜍似的脸皮，弹不下去？”

玉儿忍不住说：“靖王妃言过其实，你虽有些病容，但并未丑到蟾蜍那样的脸皮。”

“玉儿……”夕余正要让她别多嘴。

靖王妃竟难得的露出舒心的笑颜，“是吗，你真不觉得我丑？”

玉儿想起离姬和五两的差别，说：“一个人若是成天凶巴巴，待人不友善，长得再美，也没人夸她半句好；若一个人容貌不出众，但是做事勤快，善良温柔，诚实正直，也是会人见人爱的。”

靖王妃说：“你年纪挺小，话中的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不过你太单纯了些，你不知道，这世间有个规矩，那就是长得美的人，不需要善良和温柔，也照样能获得幸福，而丑八怪要过上好日子，则难如登天。”

“玉儿不觉得，美和幸福是两回事，要得到幸福，不一定要靠容貌，反过来也一样，在这世间过的最幸福的人，未必全是大美人。”

“玉儿，别顶撞靖王妃。”夕余劝阻。

“没关系，或许是我错了也不一定。”靖王妃仿佛恢复了一丝力气，“玉儿，你还能单纯几年？你且珍惜你有这样想法的年岁吧。当一个人不再单纯的那天，就是他经受过暗无天日的挫折和打击的时候。”

玉儿虚心的接纳了她的话。

夕余又重新抚起琴来，从之前断掉的那段开始，演奏到后面，曲子渐渐轻灵舒缓，有种山涧溪流欢快流淌的意味。

玉儿心想，夕余应该是弹到了两只大雁在云中重逢，欣喜无比，比肩在天地和微风中肆意穿梭的那一幕了。

能用琵琶上寥寥几根琴弦，在人的脑海中演绎一部完整的大戏出来，世上有几个琴师能够达到夕余这样的技艺？

京城第一琴师，果然不负盛名，玉儿心中骄傲的想，不，应该是天下第一才对。

不过玉儿听的乐曲不多，见识过的琴师也不算多，这么轻易就把夕余捧到天下第一的位置，要是给夕余知道，一定会笑话她目光太过浅薄。

但是玉儿满不在乎，就算有更厉害的人出现，夕余也一定能够想到办法去超越对方。

靖王妃忽然离开软榻，吃力了半天才站起来，她对夕余比了个让他继续弹奏的手势。

靖王妃仿佛一只鬼魂那样，在帐帘中阴森森的走动，背影倚楼无力。

她一直仰头看着房梁，似乎试图在那里寻觅出一双比翼双飞的大雁；

这位王妃嘴里喃喃不休，显得有些疯癫，在乐曲衬托下，她说的话听上去更加凄凉。

“想当年，王爷娶我时，答应过我不再沾花惹草，我竟然信了，可是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猫儿？他哪克制得住？他骨子里就是个色鬼，叫他和其他女人断绝往来，也是我一人的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