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毁灭

我失去了记忆，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移。

我看见巨大的太阳挂在上空，黑白的造物覆盖着整个大地，绿眼睛像失了水的鱼，瞪着热烈的、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我看见冰原中探出脑袋，琥珀色的眼睛一头扎入命运的巨口，连咀嚼都没有，全都销声匿迹了；我看见高塔立在糖果色的天空下，紫眼睛安详地闭着，没办法从梦中醒来。

我看见诸神立于大厦之上，玫瑰色的裙摆踩着人们的脊背欢快地跳跃，海蓝色眼睛俯首称臣。

我看见腐烂的怪物垂着双手在街道上游荡，他捧起软烂的碎肉，畸形的虫子缓慢爬了过来。

他猛地抬起头来，天幕闪烁起来，变成刺目的鲜红色，惊叹号跳动着，它大喊：“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我惊醒时白桦从旁边的床上看过来。

“你醒了。”白桦右手打着点滴，左手夹着没点燃的香烟。

风有点大，我跳下床去关窗户，火红的太阳挂在四区的上空，与此同时，白桦说：“七死了。”

我关上了窗户，不再看那诡异的太阳：“怎么回事？”白桦开口之前我又补充道：“从我们分开开始讲。”

我从白桦的讲述中简单梳理了事情的经过。

和我分开之后白桦来到了一座扭曲的大楼，大楼弯曲，顶层几乎碰到地面，住在里面的人毫无察觉，白桦作为调查员进去调查，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白桦醒来得比我早，但也就在十几分钟前，五芒星守在床边递过来一杯水。

“太阳。”她的声音嘶哑。

“【魔女】来了，【烈阳】攻陷了四区，七牺牲了。”

坏消息。白桦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她转过头。

“杨？”

“医生说他很快会醒了。”

白桦点了点头，天边的烈阳孜孜不倦地散发着光和热。

时间没过去多久，我再次看向窗外，【烈阳】的后方有一颗透明的圆球，那是月亮。

四区的人尽了全力，但事情看不到任何转机，命运的天平倾斜向了最糟糕的地方。

在思考之后，我捕捉到了一线生机：“拾伍呢？”

“五芒星说让我们亲自去看看，呵，”白桦冷笑一声，“看来真的不差这一会儿。”

“跟我来。”她拔下针头。

医生忙得不可开交，地上满是皎洁如月光的液体，我想那应该是双子星，我在脑中勾勒出那幅画面，他因为天赋失去了手臂，被月亮剖去双眼，鲜血止不住、月光般倾泻，看这个出血量，他要死了，而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白桦拉着我，我们狂奔起来，目的地是异常行动队员管理处。

路过先导的房间，他已经停止绘画了，看着天边的太阳，他喃喃自语：“【魔女】？”

蝰站在门边。“要我帮忙吗？”他问。

我没时间回答他，推开倒数第二扇门，巨大的金色结晶摆在地上，锁链一层层绑住半透明的结晶，已经有新生的晶体顺着锁链蔓延，拾伍安静地躺在中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我碰了碰结晶，尝试与其共鸣，黑暗中闪烁着金色的光，一股巨大的推力几乎要把我掀翻，我咬着牙还想继续，突然陷进了浓稠的液体中，它把我推开，然后快速凝固，平整的结晶表面出现了晶簇。

没时间再尝试了。

“走吧，”我收回手，“我们去四区帮忙。”

离开的时候，尽头的那扇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羽毛涌出来，锁链紧绷着，那怪物抬起头，脑袋从中间裂开，金色的鸟笼探出来，两瓣头骨花萼似的托着鸟笼，两只小鸟依偎在一起。

那生物的身边漂浮着黑白色的方块，它们不规则地移动着，时而融合时而分离，滴下胶水一样的液体，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胸口处长出另一颗头颅，没有眼球，嘴唇被羽毛贴住，头颅低垂着，毛发像溪水一样流淌下来。

“我去关门。”

门合上时，我听见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呢喃着、重复着一个词语：“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