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论幻境

学校，对于百分之八十的孩子来说都是噩梦一样的存在，我也不例外——说真的，我真的要自称孩子吗？

总之当我工作之后再去回忆，竟然有一种怀念的感觉，这难道就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捂住心口时，我感受到了杂乱无章的心跳，就像人濒死时心脏疯狂跳动，祈求，希望将自己从死亡之中拯救出来。

“嗯？听起来你有点心律不齐？”

“玖？！你怎么在这儿？……我好得很！”

属于书本的、发霉的味道勾起我模糊的回忆，我听到争吵和打斗声，然后我挺身而出，还有无忧亮晶晶的眼睛。

他怯懦地喊我学姐，这应该是我们的初遇，下一刻他扬起笑脸：“学姐，我找到家人了。”

“大家都很好，”我的目光追随着无忧，他继续说，“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对不对？”

转瞬间，又是悲哀的哭声。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掉了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就差一点就能把他救出来，却只能跪在他身边，颤抖着靠近他的身体，听到他气息微弱地哭泣着。

“学姐……我不想死……”

“！不！”我从幻觉中惊醒，大口呼吸。

夜莺已经不记得无忧是在什么地方被抓住的了，如果动作不快一点——我不敢往下想。

书籍从书架上滚落，在半空中翻动，仿佛诱人的苹果，等待采撷，我试图从里面得到一些什么。

任何东西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吗？

任何细节都会是解谜的关键吗？

任何事情都是有它的意义的吗？

那如果异想体没有任何行为逻辑，就像杨说过的一样怎么办？

终于，当夜莺抓住空中的一本书，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关，书本纷纷落下来，大地颤动，扬起呛人的灰尘。

就是这一本了！她匆忙翻开手中的书，书里竟然是一封求救信。

【梦想女神】的歌声忽隐忽现。

“吾困于此地良久，何人能举起利刃斩断束缚？”

霎时间半空中浮现黑白锁链，带着尖刺和彩色的血液，颤动着，铮铮作响。

我有了一个好计划。

“夜莺，既然【梦想女神】要我们救她，那我们就按她说的做，就赌七和【梦想女神】是敌对的，他会现身阻止我们，如果错了大不了就是等救兵过来，”最后，我补充道，“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无忧等不了那么久。”

夜莺没有反对，我松了一口气，举起斧子挥砍，锁链应声断裂。

黑色的门于虚空中遁开，【命运】的傀儡从中探出羽翼。

“你会是对的。”那个声音说，“总会如此吗？”

“拾伍？”七抬起头，“好久不见。”

趁着他打招呼，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夜莺快走，七毫无反应，就连夜莺离开了也没有发现，他还在继续输出：“或者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风带来某种讯息，七眼眶中的黑色粘液像鲜血一样簌簌而下，将身侧的羽毛粘在一起，打湿了，散发出一种水鸟的绒羽的味道。

“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这片土地呢？它远比在五芒星统治下的土地更加富饶。”

这是一片梦想之地，人们在天空中翱翔，只要为逝者献上鲜花就能让他们从土地中伸出双手，人们拉住那些逝者，把他们从冥界带回来，从此再没有分离，远离了折磨与苦痛。

我渴求、不，所有人都渴求这样一个地方，就像他们曾在梦中见过的地方，满足他们所有的期望，实现他们的梦想。

“但那都是假的。”

所有的幻境，美丽如【美人鱼】，甜蜜如【魔女】，慵懒如【序曲】，守恒如【至理天堂】，温暖如【异度空间】，它们都是假的，所有的队长、队员，哪怕是平民都应该清楚——天上不会掉馅饼。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块馅饼明晃晃挂在天上，你就应该疑心，疑心自己是渔场中可怜的商品鱼。

客人们抛下饵料，饵料的尽头或是蠢蠢欲动的巨口或是嗡嗡作响的机器，只待咬钩就会把猎物吃干抹净，做成罐头，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有些地方太美好，美好得就像梦一样，反而让人警醒，让人从迷乱和疯狂之中挣脱，不再沉溺于温暖的乌托邦。

“可怜的人，将灵魂平等地分为三份。

一份回归母亲的怀抱，享受柔软甜蜜的肉体，穿梭于高空之间，最后以上位者的姿态重返人间。

一份沦为筑城的基石，厮杀而后毁灭，在地狱之中苦苦挣扎，最后消散，化作母亲的养分。

最后一份跌落神坛，于大地之上茫茫然抬起头仰望，作为一把锁，将母亲的仇敌牢牢锁住，令其永世不得重返名为世界的庞大舞台。”

“你是哪一种，不需要我多说。”

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猜当时七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愤怒、扭曲、挣扎，仿佛自己正在掉下悬崖，而无人可以伸出手拉他一把。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我冲了上去。

我看到人群熙熙攘攘，涌向那座雕像，所有人都是幸福且快乐地笑着，天空中炸开朵朵烟花。

在后面！

我回身还击，挥开了迎面而来的黑色方块，火星从方块与斧头交接的地方迸射出来，七的攻击落了空。

我跳起来，七没有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