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8大家
大圣与和尚二人在师父梁先生的门下学医，平日里不仅要学习针灸把脉、中药医理这些悬壶济世的郎中学问，梁先生还会传授他们一些练家子的本事。
据说梁先生是个很有名气的中医世家的后人，不仅医术了得，还是个精通各式长拳短打的高手。
凡是不出门诊病的时候，梁先生都在家中练功或者打坐，偶然兴起也会舞文弄墨一番，出手便是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写得一手的好字，俨然一副不世出的隐世高人的作派。
而梁先生对自己的这两个徒弟也管教甚严，大圣与和尚在他的教导下，每天不是学医就是练功，时间长了身上也多少有些真本事的。
两个人此时趴在那水塘边上的芦苇从里不气都不敢出，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此时此刻太阳已经从东边的地平线里完全爬了出来，阳光穿过稀薄的晨雾像一只巨掌一般抚过天地间的万物，让一切变得温暖、闪闪发亮起来。
躲在芦苇中的大圣与和尚二人满头是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摸不着头脑，又等了一会儿周围依旧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大圣心说刚才那水底下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吧，它肯定是已经发现咱们两个了，咱们坏了它的好事它却没来找咱们两个的麻烦，这真是怪了，难不成它跟那只獐子一样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现在已经逃进了水底深处的老窝里头不敢出来了么？
大圣暗自叹了一口气，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和尚这时候实在是不行了，向大圣挤眉弄眼、嘴巴里嘀咕个不停，那意思是说不能再趴下去了，他已经到了极限了，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也得出去看看，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大圣点点头，心想确实不应该这样婆婆妈妈、自己吓唬自己，师父梁先生也曾经说过，很多时候多想不如多做。
不管是什么东西吧，总归要出去看一看的，大圣在心里说。
于是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慢慢从芦苇里爬了起来，各自往两边查看了一番，可是周围连半个鬼影都没有，水塘里面也是静悄悄的一片。
大圣觉得应该再搜索一下看看才能放心，便示意和尚跟着自己绕着水潭走上一圈。
眼面前这个水塘大概也就是大半个篮球场的大小，两人没费什么力气就围着转了一圈，并未再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圣还是保持着警惕时不时地盯着水中看上几眼，也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
两人来到了刚才那只獐子喝水的地方停了下来，和尚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扯开了嗓门向着水里大吼了一声，大圣在边上触不及防、被他吓了一大跳。
“哎！你他娘的，有种出来让小爷我看看是个什么玩意，妈了巴子的，小爷也好叫你尝尝咱们哥俩的手段。”和尚一边骂一边解了裤子就往水里开始撒尿。
大圣一看和尚这家伙实在是太不靠谱了，水里的那东西它不管是什么玩意儿吧，人家都已经偃旗息鼓、躲起来了，现在被他这样欺负到头上了，就算再窝囊，八成也得出来跟咱们拼命呀。
和尚尿完懒洋洋地提好了裤子，对大圣一咧嘴说：“嘿嘿，看到没有，瞧瞧你刚才那出息，真是给小爷我丢人吶，你看吧，这要真有个什么妖魔鬼怪的早就给小爷我的一泡宝尿给呛出来了，我看可能就是个大鱼、老鳖什么的，咱们犯得着磨蹭个半天吗？还是赶紧开路吧，要是你不想再去找那老家伙说的水塘子就赶紧回去，小爷我是累得够呛了，在这耽误啥呢。”
大圣又看了半天确实再没什么其他的动静了，那刚才自己的表现就实在太他娘的掉架子了，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他心里琢磨着那些脚印和刚才的那张转瞬即逝的怪脸，心中虽然还是很疑惑、无法释怀，却又无可奈何，自己又不可能下到这被和尚撒了一泡黄汤的水塘子底下去察看个究竟，而且确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就没有必要再费力气下水去察看。
大圣心说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出现了幻觉了么？可想起老河的那些传闻，心说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吧，毕竟刚才的感觉太过于真切了，无论如何他也说服不了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了，希望像和尚说的那样，仅仅就是一只大鱼或者老鳖什么的吧。
不过这次在和尚面前着实是结结实实地栽了个大跟头了，那东西可以看错，这人丢不起啊，还不知道这家伙回头会把自己说成怎样的缩头乌龟和胆小鬼呢。
大圣干咳了几声，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和尚说的没错，他们在这水塘边上已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了，现在看来确实没必要再纠葛下去，大圣就对和尚说：“哎呀，和尚啊，没想到啊，我也有被你小子教训的时候，刚才……嘶…...刚才我看到这水里……唉，不提了，咱们还是去找那大水塘要紧。你说二婶她们娘儿俩对咱们那么好，咱们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人家的，那算命的老头子说的明明白白，二婶家女儿的病只有那龙上水的水塘子里生长的红莲能救她，不管能不能找到咱们都得去试一试。”
和尚吸了一下鼻子，“那还磨蹭啥呀，走呗。”
他说着就迈开了步子往老河更深的方向走去，因为脚伤的缘故，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大圣原本担心和尚会揪着刚才的事情不放，这会儿看来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于是大圣松了口气，赶了上去帮忙扶着他，趁着凉爽的清晨，两个人继续赶路。
走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大圣回过头望了望刚才的那个水塘，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原地，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片滩涂越往深处越是泥泞不堪，两个人沿着河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后来几乎是手脚并用才能前行，已经两天没像模像样地休息过了，体力消耗很大，饶是再强壮的人如此夜以继日地折腾，力气也有用光的时候。
最后两个人实在走不动了，就找了一大片芦苇的阴凉处整顿休息。
上午凉爽的空气随着日头的逐渐升高变得愈发滚烫了起来，到了午间，头顶火辣辣的大太阳炙烤大地就像是把整个世界都丢进了一只大火炉里烧烤一般，这地面上的东西全都开始冒起了热气，似乎都要被烤干了一样。
还没到三伏天呢，就如此酷热难当了，两个人都是叫苦不迭。
和尚一屁股坐去下就再也不想起来了，望着头顶上火辣辣的大太阳就骂上了，“他娘的，这是要把咱们给烤干了呀，小爷要是给热死了回不去了，那集镇上的那几个老娘们不得哭死啊？”
话虽难听，不过也确实是难为他了，光是热也就算了，这滩涂当中还非常的泥泞潮湿，烂淤泥里不停地蒸发出臭烘烘的水汽和人体刷刷地往外冒的汗液掺和着一起包裹在身上，只感觉从头顶到脚心都是臭气熏天、黏滋滋的，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两人把浑身都脱得精光，只剩一条裤衩子了也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和尚本想找个水塘跳进去泡着，等凉快点了再上来，可经过之前的事情大圣就觉得那样很不妥当，他还是觉得这些水塘里面不太对劲，就一直拦着和尚不让他下去。
和尚瘫倒在地上，咂吧着嘴对大圣说：“啧啧啧，我说，大圣啊，你快再给我讲讲那冰棍和汽水的滋味吧，也好叫小爷被蒸熟之前再回味回味。”
大圣给他打气，“革命尚未成功，哥们儿还需努力呢，歇一会儿就得了，还得抓紧赶路，能找到那老头子说的红莲回去了治了那女孩的病，还怕二婶不给你买汽水喝吗？”
和尚哭丧着脸说：“哎呀，你他娘这是要去了小爷我啊，早知道要遭这罪我真不该跟你来的。”说完他喘着粗气也没心思再贫嘴了，“再多歇会儿，就一会儿，磨刀不误砍柴工、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大圣不再去理他了，从衣服的兜里掏出一张地图来看，估算着现在的方位——这地图是两天前偶遇的一个古怪的老头子给他的，也正是因为当时那怪老头儿说的话，他们两人现在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大圣回想当时的情形，那会儿他正坐在院子的门前一大树底下乘凉呢，一转头就看到从村口的土坡后面慢悠悠地转出了一块招幡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干瘦巴巴的老头子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大圣当时也没多想，只是眯起眼睛瞧了瞧面前这个装束略有些奇怪的老头子，又左右望了望两旁边偌大的空地，见那老头子却不知为何偏偏要停在自己的面前，便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起这个人来。
这是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子，估计少说也得有个六七十岁了，只见他手里拿着一面招幡，斜挎着一个大包囊，头上戴一顶黑疙瘩瓜皮帽，后背稍微有点罗锅，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子已经斑白了，一对三角眼却精光四射、贼溜溜地盯着大圣上上下下看个没完。
这老头子大热天的身上却罩着一件灰布的大长褂子，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这么老大的年纪了走路却是呼呼带风，从村口一气儿走到大圣面前仍是面不改色、气不长出的，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半笑半不笑的对着大圣，整个人看着就多少有些古怪，有那么点道貌岸然、拿腔作势的感觉。
只看了一眼，大圣就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人呀，怎么这人偏偏在自己面前停下来了呢。
那怪老头子见大圣正打量他呢，也不说话只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黄牙。
大圣心说这老家伙还真是怪啊，素未相识，看他也不像是本地人啊，两边有那么大的地方他不去待着，却偏偏往自己面前这么一杵，又不说话，这算怎么回事啊。
大圣看了半天实在搞不清对方是什么来路，便忍不住开口询问：“我说，老爷子，您是迷路了还是怎么着？怎么光站着也不说话呀？”
那怪老头子听大圣问他，这才开口，“哦，呵呵呵，小娃子，我是路过此地的，岁数大了，耳聋眼花，有些事情就记不太清了，就想跟你打听打听这地方是不是叫八大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