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鸡头和獐子
“他娘的,那肯定是这狗日的搞的鬼,给小爷我脚上戳了个窟窿,逮到他非叫他好看。哎哟喂,可疼死我了,大圣,你快看看那家伙是不是在地上搞了什么陷阱了,我咋感觉像有把刀呢。”
大圣说:“行了,你别一惊一乍的,这地上要真有把刀立在里头,你这一脚踩上去那这只脚还不得报废了啊,哪还能让你有闲工夫在这骂娘呢。我看过了就是点小伤,瞧你那出息吧,先处理一下伤口,要是感染发炎那就真的麻烦了,到时候说不定要截肢。”
和尚听了大吃一惊,连忙说:“我靠,我的大圣爷爷,你可别吓唬我呀,咋就要截肢了就,那你还不赶紧的呀,赶紧给我处理呀。”
不等和尚说完,大圣已经将随身携带的水壶里的水全倒在了他的脚底伤口上,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周围的污泥又从兜里掏出平日跟着师父梁先生去给人诊病、打下手的时经常用到的跌打药和纱布,抹了一层药用纱布给他缠了个结实,疼的那小和尚脸都变了形了,直喊悠着点,大圣这才收手,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唉哟我的姥姥,差点给你弄死了,你这是公报私仇呢吧,得了,小爷我现在身负重伤,先不跟你小子计较,你给我等着。唉哟喂,我的脚呀…….呼呼……“和尚咧着一张大嘴抱怨个没完,抱着脚丫子心疼地直吹气。
大圣心里好笑,嘴上却叹气,“哎呀,我现在才知道师父为什么总说人心是最复杂、最难料的,这好人还真不能做呀,早知道就不该管你这家伙,让你截肢算了,我真是闲的。”说完也不再去理睬他,留下那小光头兀自在那唠叨没完,他则转身去继续察看周围的地面。
不一会儿,大圣果然就在他们刚才走过的一片烂泥里发现一团黑乎乎的、形状有些奇怪的东西,大圣把这个裹着一坨烂泥的东西从地上捏了起来,发现这东西上面黏糊糊的、表面还有很多毛一样的东西,实在有点恶心。
拿鞋底蹭了蹭,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丑陋的、变了形的鸡头,而这个鸡头就好像是被从它的身体上硬生生地拧下来的一样瞪着一对死鸡眼,看上去已经严重扭曲了,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大圣把这只脏兮兮的东西往和尚面前一递,“喏,就是这玩意。”
和尚看了半天才发现是个死鸡头,气的一巴掌给拍了出去,破口大骂:“我去他奶奶的,哪个缺德的玩意在这扔个鸡头,吃鸡没咱们的份儿就算了,还踩了鸡头,真他娘的晦气!”
大圣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模糊的脚印,心说这鸡头会不会是那脚印的主人丢在这儿的呢?想着就再次去寻找那些奇怪的脚印。
天黑的时候不容易发现,但随着天光越来越亮,泥泞的地面上一行区别于自己与和尚两人之外的、拖着脚走路的脚印就显得尤为的扎眼,特别是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大圣看着这些模模糊糊的脚印,目光顺着脚印的行走方向一路看下去,只见它们歪歪扭扭地拐进了不远处的一片芦苇后面。大圣又看了一眼刚才被和尚拍飞出去、掉在一边的丑陋鸡头,心中隐隐就觉得有一丝异样。
犹豫了片刻,大圣便循着脚印的方向走了过去,拨开了那片芦苇丛就发现这些脚印是指向了几米开外的一个水塘之中——这样的水塘在老河里是随处可见的,大圣这一路上已经看到过不知多少个了,然而这个水塘却又略有一些不同,水面上飘着一层厚厚的水草,以至于大圣看不到水下的情形。
大圣踮着脚走到这水塘边上一看,脚印果然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似乎这个人是下到水里面去了。
大圣觉得有些郁闷,看着眼面前这个漂着一层厚厚水草的水塘子,貌似还挺深的。他在心嘀咕这位还真是有意思啊,大老远的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现在这是吃完了鸡又开始游泳去了么?那这人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忍不住好奇,就想绕着面前这水塘走一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踪迹。
这时候和尚从后面跟了上来,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大圣转头看到他这个样子,居然是被一只鸡头给扎了脚了,实在有些滑稽,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和尚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子就幸灾乐祸吧,小爷我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你笑吧,你尽管笑,等到哪一天轮到你小子遭殃了,看我不给你来个落井下石、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以解小爷我心头之恨,大丈夫生在世间,岂能容你这等小人得志…….”
“嘘,别吵!”
大圣突然摆手让和尚别说话,一按他的肩头两个人便一齐低身猫进了一片芦苇当中,然后大圣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和尚去听,之后两个人就竖起了耳朵伏在芦苇丛中屏住了呼吸仔细去听着周围的动静。
听了一会,两人只听到轻微的风声还有芦苇的沙沙声,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鸟叫,其他什么动静也没有。
约莫过了能有十来分钟,和尚就有些忍不住了,正要发作,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沉闷的水声就在离他们趴着的地方不远处响了起来,似乎有一个块头不小的东西在水里划过发出的。
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大圣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只扭曲的鸡头和那些拖着脚走路的脚印,心里莫名就有些紧张起来,他冲着和尚指了指地上,用口型对和尚说:“会不会是这些脚印的主人呢?”
和尚看着大圣的口型,压低了声音说:“他娘的,那咱们要躲着干嘛,赶紧去把这孙子逮起来呀,来个严刑拷打,看看到底是不是这家伙把小爷我的脚给害成这样的。”
大圣一琢磨那些怪异的脚印和那只扭曲变形的鸡头,在这样的一个环境当中,越想越觉得实在有些不寻常,这老河之中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他的心头陡然笼起一团异样的感觉,也不知是紧张还是胆怯。
他对和尚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两人从芦苇的缝隙中继续向外窥探,他们面前这个水塘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又等了十几分钟,两人正一头雾水呢,突然水塘对面的芦苇一分露出一个灰色的小脑袋来,两个人赶紧屏住呼吸,仔细去看对面的动静。
只见那小小的灰色脑袋上面顶着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就像两根天线一样正在搜寻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波动,一对乌黑发亮的大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十分警惕地观察着水塘四周的每一丝动静,看那样子似乎是稍有半点风吹草动它马上就会闻风逃走。
就这么左左右右地反复观察了好半天,那小脑袋的主人似乎终于才放下心来,轻轻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水塘的边上。
大圣与和尚一看,发现是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动物,长得颇为机灵小巧,四肢却强壮得出奇。两个人虽然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动物,不过他们马上想起师父以前似乎跟他们说起过这种东西,好像是叫作“獐子”。
獐子在当地人的口中又叫“獐子狗”,可说是一种人畜无害的草食性动物,它们长得半像鹿半像狗,体型比一般的那种梅花鹿要小很多,成年之后能长到十几公斤左右,属于中小型野兽的一种。
獐子生性胆小、感官灵敏,离的很远的一点轻微的响动都能让它们望风而逃,而与它们天生机敏的个性相匹配的是它们极其强健发达的四肢——獐子擅长奔跑、跳跃并且是游泳的高手,人或其他动物通常是很难靠近它们的。
大圣与和尚两人之所以对这种动物的印象比较深刻,是因为之前梁先生跟大圣与和尚介绍这种动物的时候,其中有一段话让两人颇感意外、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释怀。
说幼年的獐子还在哺乳期的时候肚子里会有两个胃,一个吃草的草胃,还有一个喝奶的奶胃,幼獐在喝了母獐的奶汁之后会在它们的奶胃中凝结成一种沉淀物,人们称这种在幼獐奶胃中形成的物质为“獐宝”,是一味非常名贵的药材。
因为獐子天生胆小又擅长逃跑,所以想要抓到獐子本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再加上幼年獐子的哺乳期又非常的短,一旦过了哺乳期它们的奶胃就会很快的萎缩,直至消失,再也无法产生獐宝了,这就使得獐宝的获取更是难上加难。
因为获取难度的限制,使得成品獐宝的价格极其的昂贵——在旧社会时是达官显贵才能享用得起的一剂极其稀罕的补滋药品,直至今时今日野生獐宝依旧是一种普通人受用不起的奢侈品。
成年的母獐一般会在六七月份产崽,届时利欲熏心的猎人们会带着猎犬到老林子或滩涂地中去寻找刚出生的獐子幼崽,一旦发现獐子的踪迹,他们便会放出多只猎犬将獐子驱赶进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当中。
等獐子落网之后,猎人抓到幼年的小獐子会立刻用快刀剥皮取胃,得到奶胃里的沉淀物,再用特定的树叶将它压制风干后就能形成“獐宝”了,然后就可以高价贩卖给那些有需求的人们。
后来,贪婪的捕獐者为了获取更多的獐宝,想出了越来越多的法子。
其中有一种最为残忍的做法,是将幼獐和母獐一起抓住,同时关到圈中,捕獐者从幼獐体内取宝之后,会把它的胃再缝合起来放回圈内,这时候母獐心疼虚弱的幼獐就会不停地给它喂奶,而幼獐也只能通过母乳的抚慰才能减轻腹部的痛楚。
然而等时间差不多了屠夫们就会再次开胃取宝,反复几次之后幼獐便会被折磨致死再无利用价值了,而剩下的母獐也免不了要被剥皮剔骨成为一些食客们的锅中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