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黑司令”自中南海迁居“新六所”
朱德这位忠厚长者,这位不争名、不争利、不争权、不争位的人反而微微地笑了:“平常我们工作忙,难得有机会休息一下。这样不是很好吗?不进城就不进城,我们也一样生活……我们这些人为革命干了一辈子,现在为了顾全大局,做出这样的容忍和个人的牺牲,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上也是少有的。”
1969年3月,苏联军队数次侵入中国黑龙江省的珍宝岛地区,打死打伤中国人民解放军边防部队指战员,制造了严重流血事件。中国边防部队被迫还击。中国外交部三次向苏联政府提出强烈抗议。当时朱德虽然蒙冤受屈,但对苏军侵犯中国边境的事件极为关注,以自己丰富的知识和深刻的见解对国际形势和战争的危险进行了全面的研究,认为大仗一时打不起来。
然而,这一边境武装冲突事件,加重了中国共产党党内存在的关于认为国际形势日益严重、世界大战不可避免的估计。由此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各方面进行了大规模的战备工作。
4月,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中共九大代表由少数人酝酿“协商”产生,甚至个别非党员也成了代表。当时,省、直辖市、自治区一级党委和基层党的组织都不能正常工作或者根本没有恢复,相当多的八届中共中央委员仍被审查,甚至被监禁。
在中共九大上,林彪代表中共中央向大会作《政治报告》。报告把“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作为社会主义革命的指导思想和“文化大革命”的理论依据肯定下来,使“文化大革命”的错误理论更加系统和完整。报告把党的全部历史归结为两条路线斗争的历史,虚构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所谓“以刘少奇为首的资产阶级司令部”。报告把整个社会主义历史阶段始终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作为党的“基本路线”,并以此规定了“斗、批、改”的任务。报告对国际形势做了不切实际的估计,夸大了帝国主义发动世界大战的危险性,因而过分地强调准备打仗。
毛泽东主张朱德等人进中央,于是在九大上,尽管林彪、江青一伙百般阻挠,朱德以809票、得票率为53.6%勉强进入中央委员会。
大会通过了新的党章。在九大通过的新党章中,还破天荒地写上了关于确立林彪“接班人”地位的一段话,即“林彪同志一贯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最忠诚、最坚定地执行和捍卫毛泽东同志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林彪同志是毛泽东同志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
会后,召开九届一中全会,会上选举了党的中央机构。毛泽东为中央委员会主席,林彪为副主席,“文化大革命”先锋江青、张春桥、姚文元、陈伯达、康生、谢富治,及林彪死党黄永胜、李作鹏、邱会作、吴法宪、叶群等林、江两大集团的骨干和亲信,占据了政治局半数以上的席位,在中央领导机构中执掌了大权。朱德继续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
国庆节前夕,在外“调研”的林彪“转车”回京,急急忙忙地将军委办事组的主要成员召到毛家湾,说:“今天主要是讲战备问题。珍宝岛这一阵风过去了,看来这个仗八成是打不起来的,但我们要做八成打起来的准备。”林彪扫了一眼面前的黄永胜、吴作宪、李作鹏、邱会作,怪声怪气地说:“明天就是国庆节,说不定在人们欢庆国庆20周年的时候,战争就打响了。苏联的空军基地距北京那么近,苏军的飞机用不上一小时就能飞到北京上空,如果打导弹,只要几分钟就够了。我刚才到西郊机场去转圈,看到我们的飞机都整整齐齐地停在跑道上,这怎么行呢?”
10月17日,林彪发出《关于加强战备,防止敌人突然袭击的紧急指示》,要求全军进入紧急战备状态,抓紧武器的生产,指挥班子进入战时指挥位置等。这是“林副主席”从苏州发出的指令。1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黄永胜等将此作为“林副主席第一号令”下达,解放军陆海空三军进入紧急战备状态。
为配合战备需要,中央决定把一些人员从北京疏散到外地,其中包括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志。朱德、董必武、李富春等被疏散到广东,叶剑英被疏散到湖南,陶铸被疏散到安徽,陈云、邓小平、王震、何长工、萧克、陈再道等被疏散到江西,刘伯承被疏散到湖北,陈毅、聂荣臻被疏散到河北,徐向前被疏散到河南。被打成“党内头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刘少奇重病在身,早在7月9日医生会诊他的病情时就提出:“现病人的情况处于十分危重的状态,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但刘少奇仍是转移的重中之重。就在林彪发令的当天晚上,刘少奇就被用担架抬上飞机,送到河南开封一个壁垒森严的天井院中监禁起来。
其实,林彪发布“第一号令”的用心是险恶的。战备手令下达后,朱德对康克清说:“现在毫无战争迹象,战争不是凭空就能打起来的,打仗之前会有很多预兆,不是小孩打架,现在看不到这种预兆、迹象。”聂荣臻也曾说:“实质上这是林彪进行政变的一次预演……以备战为名,把军队的老同志赶出北京,为他篡党夺权扫除障碍。”
“第一号令”下达以后,共和国的六位元帅被疏散到外地,彭德怀和贺龙则被关押在监狱。将帅历来是战争的骄子、战场上的王牌,谁听说过战争在即,却让身经百战的将帅们远离战争指挥中心?难道要打一场不要将帅指挥的战争?这其中的险恶用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当时,朱德想让康克清同行,可是康克清很为难,因为她此时没有行动自由,需经军代表批准。后来,朱德给周恩来打电话,说明情况。周恩来立即给全国妇联方面做工作,康克清才得以与朱德同行。
10月20日中午,两架大型客机在广州白云机场平稳地降落。朱德被人搀扶着,同董必武、李富春、滕代远、张鼎丞、张云逸、陈奇涵及家属先后走下舷梯。
广州白云机场,朱德到过许多次了。以前,朱德下飞机时总有那么多热烈的欢迎、热情的问候,今天,白云机场上没有微笑,没有欢迎的人群,迎面走过来的几个人冷冰冰地伸出一只手……
连续3个多小时的飞行,使83岁高龄的朱德感到相当疲劳。朱德很想休息,但他却得不到休息。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毫无表情地说:“等着吧,你的驻地还没有收拾呢!”朱德只得静静地在候机室里等待、等待……
原本安排让朱德住在广州的珠岛宾馆,后来又改了,有人认为朱德不能在广州,要让他到从化去“疗养”。
从化离广州不远,那里有闻名中外的温泉,那里是气候宜人、环境幽静的疗养胜地。朱德住进从化温泉宾馆后,生活虽然清静,却受到种种限制。
朱德想散散步,有人说:“不准超过桥头的警戒线。”朱德想找个服务员来帮助念念报纸,他关心国家的前途呀!有人又说:“他自己不会看?”朱德想到附近的工厂、农村搞点调查研究,有人说:“不行,平时只能在划定的区域内活动,离开宾馆需要经过广州军区主管领导批准。”
与其说是“疗养”,不如说是“软禁”!康克清有些气愤,说:“你还没有被罢官,你还是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委员长,他们这样对待你,像什么话!一点自由都没有!”没有想到,朱德这位忠厚长者,这位不争名、不争利、不争权、不争位的人反而微微地笑了:“平常我们工作忙,难得有机会休息一下。这样不是很好吗?不进城就不进城,我们也一样生活。”他沉吟良久,又语调深沉地说:“我们这些人为革命干了一辈子,现在为了顾全大局,做出这样的容忍和个人的牺牲,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上也是少有的。将来许多问题都会搞清楚的。咱们现在好好休息,准备将来回去更好地工作。”
◇20世纪70年代初,小排长刘建向大元帅朱德汇报部队的情况
朱德这样说,康克清还能说什么呢?朱德,有着大海般的度量啊!然而,广州军区有些领导还多次在会议上攻击朱德“是一个老军阀”,“从井冈山起,就是反对毛主席的”,“一贯和毛主席唱对台戏”。
这年年底,朱德的孙子朱和平初中毕业,看到同学中有很多人都去报名参军,就和陈云的儿子陈方、陈赓的儿子陈知庶一起去报名。陈方的眼睛近视,为了能当兵,他把眼镜偷偷地摘了下来,结果什么也看不清。朱和平的身体可是什么毛病都没有,但是部队也不要。招兵的干部私下对朱和平说:“你家老爷子是黑司令,你属于家庭有问题的人,部队哪敢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