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自尊:尊国民故,尊人道故
谈自尊:尊国民故,尊人道故
日本的大教育家福泽谕吉曾以“独立自尊”为训诫,并以此作为德育教育的最大纲领。梁启超也将自尊看作一种道德,他在《论自尊》一文中讲道:“自也者,国民之一分子也。自尊所以尊国民故。自也者,人道之一阿屯也。自尊所以尊人道故。”梁启超认为,一个人想要自强必先自尊,而中国要想自强,更要有自尊。
苏格拉底认为自尊是获得成功的必要条件,屠格涅夫认为自尊是一切宏伟事业的源泉。梁启超在《新民说·论自尊》中强调自尊“是德育的最大纲领”,“是人最不可少的道德”,“自尊是使人进其品格之法门”。
梁启超认为,自尊作为人格特质的一部分,是人们与生活要求相适应的一种感受,表现出了人们对自己喜爱的程度。自尊是对自己整体的评价,通过自我评价和自我定义,表现出的对自身的接受和认可。
梁启超提出“自尊”的原因
在梁启超看来,自尊就是人对自己的尊重,这是人的基本需要之一。自尊表现出一种良好的心理状态,对自我进行客观的评价。自尊不是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也不是自我表现和以自我为中心,更不是自我陶醉、爱慕虚荣和爱面子,而是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护。梁启超认为,自尊中还涵盖了他人、集体和社会对自己尊重的要求和期望,既不向别人卑躬屈膝,也不允许别人歧视、侮辱。这种自我尊重和自我爱护,是自尊的应有之义和必然体现。
梁启超因为国人缺乏生命自矜,所以特别提倡自尊,也就是让人要学会尊重生命,尊重自己。儒家讲“毋不敬”,梁启超认为,国人表面上恭敬有理,其实对人对己都是大不敬,对事业和陌生人都显着轻慢,不讲公德和礼貌,为人又势利,经常冒犯别人。儒家倡导的仁、礼、敬,在本质上是尊重生命,但国人通常都理解成伦理道德,对父母亲人朋友能做到仁、礼、敬,但是对待自己和陌生人时,往往缺乏对生命本身的尊重。
梁启超说,自尊是人格的体现,反义词是自贼、自暴、自弃、自污、自戕、自鬻,也就是对自我的摧残。自尊是成为人的资格,而中国人的资格在哪里?国人没有自尊,国家又怎会有自尊?在《论自尊》中,梁启超支持那些遏制外国入侵的人们,说他们保有国格自尊,虽然“不徒伤外交而更阻文明输入之途”,但中国数十年来有喘息和改造的机会,都仰赖这些人排外自尊的维持,如果没有他们的话,如今连可改造的对象都没有,因为国家早已灭亡了。
古人说:“士生今日,欲为蒲柳,斯蒲柳矣;欲为松柏,斯松柏矣。”在梁启超看来,“欲为松柏者果能为松柏与否,吾不敢言;若夫欲为蒲柳者而能进于松柏,吾未之闻也。”他认为一个没有自尊的人,无法达到基本生活要求以外的高度,只会蝇营狗苟地生活,从不尊重自我的生命,也不看重他人的生命。梁启超还举了孟子的话说,“有是四端(指仁、义、礼、智),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以有为也”。他认为,做不到仁义礼智的人,是自贼之人,而自暴自弃者不可与之交谈,这种人也不可能有所作为,可见丧失自尊的人,就是自贼自暴自弃者,是难以扶立成才的。
自尊者必自治
梁启超说:“夫自贼、自暴、自弃之反面,则自尊是也。是以君子贵自尊。”所谓自尊,与自贼、自暴、自弃者恰好相反,自尊与不自尊也是分辨公民与奴隶的标志之一。一个国家的公民,在天下危急面前,知道履行公民的责任和义务,但“口中有万言之沸腾,肩上无半铢之负荷”,有一些人认为国家天下之大,贤者能人辈出,我才能不如他人,而他人“德慧术知,无一不优于我,其聪明才干,无一不强于我,我之一人,岂足轻重云耳”。这样的人,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如果一个民族国家,人人都这么想,人人都这么做,最后没有一人因自尊而报国,国家在危急之中无人相助,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可见,自尊不是狭义上的自我维护,里面还包含了对国家群体的责任,对所有生命的尊重。“为国民者而不自尊其一人之资格,则断未有能自尊其一国之资格焉者也。一国不自尊,而国未有能立焉者也”,作为一个公民,放弃了自己成为人的资格,在国难当头的时候甘愿做奴隶,那么国家也很快丧失自尊,沦为其他强国的殖民地,彻底失去了国家的尊严。
梁启超详细解释“尊国民故,尊人道故”在西方的体现,西方人不说自尊心强或不强,只论自尊心的高低,中国却恰好相反。在某种意义上,中国人所谈论的自尊心很强,在西方文化中恰是低自尊的表现,而我们说的自尊心不强也可能是西方高自尊的表现。比如西方人做事失败了,他们通常会反思自己的原因,检验自己的判断力,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种行为是高自尊的体现。在中国,一个人做事失败,往往会在意别人的评价,然后寻找各种外部的客观原因,以证明失败与自己无关,这种行为叫作自尊心强,但实质上是低自尊的表现。
中国文化所谓自尊心强,通常体现在自负和自卑等方面,具体而言,自信和自爱是西方高自尊的体现,而自卑、自负,则是低自尊的体现。梁启超指出,很多人浅显地以为英、美等西方大国强了才自尊,某些国家弱了才奴性、自贬,其实正好相反——是因为自尊才强大,奴性才弱小。正因为中国把自尊的因果搞反了,以至于“君相官吏、匹夫蚁民,皆以中国为不可恃,而唯望某大国垂怜,以苟延残喘、延续保命而已”。清朝曾经一味地狂妄,故步自封,以大国地位自诩,这种极度的自负必然导致后来的怯懦,梁启超认为这种后果是肯定的,因为国民心气虚浮,国家把自负当自尊,最终造成极度的自卑。
梁启超《论自尊》有言:“凡自尊者必自治,凡自尊者必自立,凡自尊者必自牧,凡自尊者必自任。”这才是自尊的关键。这样的自尊,是儒家的“当仁不让”之道。就像孟子说的,“方今能平治天下者,舍我其谁?”所以说唯狂者可以为圣。梁启超认为,关键时刻的谦虚、客气就是击鼓传花的推诿,害处最大。国难当头谦虚是丑德,自信才是美德。与其指望别人帮忙,还不如指望自己,正所谓天降斯命于斯人,古人已经讲得很清楚。
梁启超认为,“我中国人格所以日趋于卑贱”都是因为自尊之念不发达,没有自治的人,就没有自治合作的团体,自尊当然不是跋扈,不是与人对立,而是为了合群。自尊者必自治,所谓的三十而立,这个立就是绝对自我,要有主见、主心骨。人如果没有内在自我,一切外在都是空泛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