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扪心问密友诚否
羊扈听了赵稷的问话，又开始笑。
程海蹙眉不悦的喝道：“你笑什么！”
“我一个将死之人，死之前笑上几声难道也不可么？”羊扈讥笑着反问程海，而后他扬着下巴看向赵稷，道：“当初我被赵鞅的人暗算带走，一路上虽然颠簸，也吃了些皮肉苦，但我并不十分担心，因为我知道赵鞅不会轻易杀我。等入了王都，多的是与我有不可说的牵扯的人，只要我拿捏着他们的短处，我能总有活命的机会。可没想到，就当临近王都，我又你的人抓来，那时我才慌了。如果有一个人最怕我这张嘴，那一定是范吉射。他是个狠毒人，舌头割了他还怕手会写，手割了还怕脚会比划，手脚砍了还怕头会点、眼会瞅，只有死人他最放心了。幸好我认得你，也幸好我无意听到了一些有关邯郸的密辛。那时候，我就猜。猜你与范吉射到底是不是一条线上的。如果是，我铁定要死，那段密辛便是挑拨离间。如果不是，我还能苟活一段时日。今日一看你果然不是。”
赵稷道：“我和谁是一条线上的与你无关，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羊扈却自顾自的道：“方才我一说赵伯鲁要帮范吉射夺位，你两条眉就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都说邯郸少君喜怒不形于色，我看也未必，之所以不露于色那是因为不在乎，若真关乎在意之人在意之事，也会让人抓住马脚。”
赵稷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未免说的太多了。”
羊扈呵呵的笑起来，道：“少君说的对，我是说的太多了。我就是因为说的太多才遭遇此祸。呵，也不妨告诉你，范吉射布下的最大的一颗棋。”
“荣炽。”羊扈最后道出了一个名字。
赵稷听到了这个名字，一双黑眸瞬间睁大。“你说的可是王畿护军统领荣炽？”
“王都城里头难道还有第二个荣炽不成？”羊扈反问。
赵稷不禁捏起了拳头，一瞬间身上起了一股冷意。荣炽？是荣炽？他怎么能不知道荣家的荣炽。荣氏，范吉辉手里最忠心最听话的一支力量。
羊扈看着赵稷的表情，道：“信不信由你。如今我还得指望你，不会拿谎话骗你。若是存疑，你可以自去寻找证据。这人呐，不把他往坏处想时，什么事儿也没有，就像那天儿一样风和日丽。一旦你开始怀疑了就哪哪儿都是破绽了。”
从底狱出来后，赵稷脸色更差了些，他摁着嘴吐出了一口血。
“主子！”程海惊叫道。
赵稷用手抹了一把嘴，将血渍擦干，道：“你信不信羊扈的话？”
程海脸上带着焦急，但还是回答了赵稷的问话，道：“羊扈如今没有理由骗我们。”
赵稷道：“倘若荣炽真是范吉射的人，按如今的局势，长房危矣。”
赵稷回卧房后，立刻坐到屏风前的书案后，拿出专门传递密信的绢纸，提笔在绢纸上写了几行小字。写好后，那墨色小字很快便消失不见。等所有字都消失后，赵稷亲手将其塞入密筒之中，用蜡油封好。而后，他将密筒交给程海，道：“将这个交给阿铭。事关重大，你亲自去，一定亲手交到阿铭手里。千万不能落到他人手里。”
程海双手接过密筒，颔首道：“属下明白，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将它亲手交到君子铭手中。”
“动作要快，你现在就去。”赵稷道。
“明白，主子放心。”程海将密筒贴身放好，飞快转身，一刻都不耽搁的传信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煎药的小侍童道：“赶紧去请崔医师。我要任务要出去一下。我出去以后院子里就剩你一个。你守好院门，有事便吹响哨，暗卫会来。”
程海走后，赵稷撑着桌案起身，绕到屏风后打开一个红木柜子便开始一顿翻找。因着动作比较着急，声响大了些。门口的小侍童刚放下扇子，准备去侧院找崔医师，他听到了声音之后立刻从房门外探进头。
小童八九岁的样子，正是程溪。
程溪看赵稷正在翻东西，急忙跑进屋来，道：“主子，您要找什么，医师说了您要静养，您要什么小奴帮您拿。”
赵稷刚欲说话，忽然眼前一黑，原地晃了一下。程溪个头只到赵稷胸下，他着急之下立刻抱住赵稷的腰，好歹稳住了主子没倒下去。赵稷咬着牙缓了好一会儿，在程溪帮扶下坐了下去。
“血！主子，血！”程溪看到了赵稷手心的血迹，惊叫起来。
“血气涌动罢了，中毒都这个样子。吃了药就好了。”赵稷对程溪笑了笑。这个孩子是他在街头捡回来的，无父无母，身世可怜，偏又聪颖可爱，于是他便让这孩子跟着程海，让程海亲自带他。
程溪一双眼睛担忧的看着赵稷，道：“小奴这就去找崔医师。”
赵稷沙哑着声音同程溪道：“先不急，你先去帮我找个东西。那柜子里有一个金药匣，你把那个金药匣给我拿来。”
金药匣？程溪闻言，一双大眼眨巴了几下。
赵稷以为程溪不知道那金药匣是什么，便解释道：“一个赤金匣子，上面镶了一块青玉。那那个找给我。”
程溪点了点头。
赵稷咳了一声，捂住嘴忍住了喉咙口涌上来的腥甜血气，咬着牙催促程溪：“快点，咳。”
程溪手上一边找，一边偏过头去看赵稷。他记得崔医师与他交代的，其中一条就是关于这个金匣子。他在打开衣柜里一个大木匣后，其实已经看到了那个金匣子。他犹犹豫豫的看着那个匣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听谁的，主子的命令与崔医师的嘱咐，他又犹豫了一下，而后下了决定，猛的扭身，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赵稷没料到程溪竟跑走了，愣了好一会儿，但他实在是站不起来了，捂着嘴的手缝里透出了一丝丝的血迹。
程溪从屋里跑出来之后，一路狂奔，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侧院。自从主子中了毒，崔医师就搬到了侧院，推开小院门，崔医师正在院子里头研磨药材，弥漫着一院子的苦涩的药味儿。
“阿溪？”崔医师看到程溪跑着过来，脸色一僵，忙放下手里的药碾，慌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哎呀，喘口气，快点说！”
程溪大喘了一口气，紧紧拉着崔医师的袖子，一边往外拽一边道：“崔医师，主子吐血了！赶紧去看看，而且主子刚刚要我帮他拿那个金药匣！”
“什么！金匣！你可帮少君拿了？”崔医师大惊失色。那匣子里的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可以压制百毒，但它本身也是毒，以毒攻毒，虽有奇效，但对身体损伤极大，若非到了性命攸关的关头，绝不可以吃它。
“没有没有！我记得崔医师你说的话！没敢替少君拿。”程溪连忙摇起脑袋道。
“你做的对，那个药匣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动。”崔医师舒了一口气，再次嘱咐道。
程溪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老一少两个人一路跑进赵稷的主院。崔医师进屋时，看到了趴倒在桌案上的赵稷，心下一颤，忙跨步上前查看。
“主子！主子！”程溪焦急的上前。因为王都城各路势力盘踞，赵稷能真正信任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派了出去，一部分做事做任务，一部分人潜藏，这几日身边能信的人又派出去寻药了。以至于程海离开后，整个府里头能入院子伺候的竟只剩程溪一个。
崔医师替赵稷诊了脉，又查看了一番，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道：“血气涌动，毒侵肺腑，若是再....等毒入了心脉，那就坏了。”
“那怎么办啊！医师，你想想办法，救救主子！”程溪道。
“百死草，百死草，中了百死草的毒之后，百死一生。”崔医师不敢让赵稷再动，便让程溪将床铺报到屏风处，将人安置在屏风旁躺下。安置好以后，崔医师道：“本来少君吃了薛先生制成的丹丸后，毒性被压制了下去，但是现在毒性涌动，必须再服用一丸。”
“可是薛先生配的那丹丸已经用光了！”程溪道。
崔医师道：“我知道。所以现在除了找百死草以外，还需要寻能抑制毒性蔓延的丹药。”
“哪里可寻？”程溪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