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钱财宝物刀头刃
是夜
一骑人马低调的出了城，绕小路奔往商队在城外的驻扎地。
队伍中间的人穿着黑色兜帽斗篷，将整个人遮住，隐隐与黑夜融为一体。都是快马，行了大约两个时辰，方至约定处。
接应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接应人是个十四五岁的中原少年，光瞧着面相便知道这是个机灵聪颖的。
“君子，请跟我来，大人已经在等您了。”少年人用的是王畿雅言，没有口音，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历。
倒是谨慎，赵稷心想。
“有劳带路。”
兜帽摘下，露出一张微冷俊逸的面庞。
赵稷随着那少年一路入了帐篷。
一入帐篷，便见到勒都站在离他三步之距处。此时的勒都着一身利落的深紫蓝色的胡服，胳膊上绑着黑牛皮银纹护腕，头发虽散着，但打理的很整齐，额间绑着一条坠着月牙形的黑银饰的绑绳。这样的勒都给赵稷很不一样的感觉，模样未变，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然不同。没有了先前颓丧的死气，取而代之的是坚韧顽毅，眼里透着生气与野心。
“子稷君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勒都强压住激动，他看着赵稷说完这句话之后，将双手摁在胸前心脏的位置处，对着子稷跪了下来，垂下了头颅。
赵稷见状，连忙去扶，道：“勒都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兄弟，万不必如此。”
勒都没有起，抬眸看向赵稷，道：“恩人，这礼不及恩人对我的万千。请让我行完这个礼。”
赵稷与勒都对视着，他看到了勒都眼里的坚持，于是便不再逼他起来。而后，勒都叩首下去，以额贴地，用最虔诚的姿态行完了这个礼。待勒都直起身后，子稷赶忙上前，将勒都拉了起来，道：“你行完了礼，我受完了礼，勒都大哥，现在我们不论恩情，只论兄弟。”
“好。子稷兄弟。”勒都用力握了握子稷的大臂。
“子稷兄弟，我们许久未见，今夜我请你好好喝一顿酒。”勒都笑了起来，从案几底下摸出一坛酒，他拍了拍酒瓶，道：“这是西戎那来的好酒，咱们今晚就喝它。这坛酒，烈着呢。”
“烈酒才好，今夜合该喝烈酒。待会儿勒都大哥定要好好跟我讲讲，你这一路的故事。咱们以酒为佐，不醉不归。”子稷笑道。
“那是自然。”勒都道。“这一路，不瞒你说，确实凶险。就差一点儿，你我便不能相见了。”说着，勒都扯开衣领子，露出脖侧，只见在勒都的脖子左边，横着一道深紫色的伤疤，显然曾伤的极深。
“怎么回事儿？”赵稷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勒都整了整衣领，摇了摇手里的酒坛子，道：“先不急着叙旧，我们先喝一杯。”
风从缝隙透进来，帐内灯火摇摇，光线忽明忽暗。
“嘭”一声响，酒塞被拔出，一股浓烈醇香的酒味气在帐子内弥散开来。
“好酒！”赵稷嗅着酒香，眯起了眼睛。
“若是子稷兄弟喜欢，我那里还藏了两坛，走的时候你带上。”勒都道。说着，他给子稷斟满一杯酒。
“可别，这酒虽好，可独喝却无趣。这样的烈酒只有同大哥这样的人喝起来才最得劲。”赵稷笑道。
“哈哈”勒都朗笑两声，道：“好！那这酒我便收起来，只等子稷你来一起喝。”
“就这么说定了。”赵稷道。
“说定了。”勒都也给自己斟满一边酒。举杯敬道：“来，为了我们这次的再重逢，我们喝一杯。子稷，我敬你。”
赵稷亦举杯：“大哥，我也敬你。”
这一口酒又浓又烈，赵稷皱着眉头龇起嘴，待这一股子冲劲儿过去了，呼了一口气道：“够劲。”
“哈哈哈，可千万不能小瞧了这酒，我第一次喝它时也是这般，被辣的眼泪水都出来了。不过，爽快！被辣一回，心里的郁气都一扫而光了。”他举起杯，也喝了一口，然后被冲的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哈哈哈。”赵稷看着勒都的表情，大笑了起来。“这酒有意思，这酒有意思。”
“咱们都一样，谁也别笑谁。”勒都笑道。
赵稷道：“是，是，勒都大哥说得对，方才我定也是如此表情。哈哈——”赵稷一边笑，一边端详手中的酒杯，方才没有留意，但仔细一看，却发现手中酒杯格外精致。他手转着杯子仔细的看着，只见这盛酒的酒杯造型别致，杯耳雕刻成伏虎模样，杯壁上有黑红金三色彩漆，绘成一圈特殊的纹样，显然不是中原图样。
“方才没有注意，大哥这里的杯子倒是别致的很呀。”赵稷道。
勒都看了那杯子一眼，道：“这只酒杯是我从另一个商队处得来的，漂亮吧。”
“是漂亮。”赵稷看了勒都一眼，道：“价值不菲吧。”
勒都垂着眸子，笑了笑，替赵稷又斟了一杯酒，道：“你看我这商队规模如何？”
“看人数与行事，是颇有规模与实力的大商队。”赵稷道。
“我孤身一人，能在不到一年之内当上头领，阿稷，你知道我靠的是什么？”
赵稷握着酒杯看着勒都。
勒都仰头干掉杯中酒，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他从案几下面取出一柄弯长的尖刀，拍到桌案上。“我凭什么服人，那些人凭什么跟着我，我们凭什么商队越做越大，靠的不是别的，是这个。钱财宝物，都是刀刃上来的。”
说完，勒都抬眸看向赵稷。
赵稷回望勒都，继而他也仰头干掉杯中酒。浓烈的辛辣冲上心头，他不由得咬着牙闭了眼，低着头举着杯对勒都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他抬起头。“你那商队里，不少人可都是亡命之徒。”
“他们确实是。”勒都点头。
“冲着利来，你就不怕他们为了利反水？”赵稷问。
“他们是亡命徒，我又何尝不是。他们为了财，我不为。我不要财，我只要人。”
临城的驿站中，几扇窗户内还透着灯光。
后院里军医正亲自熬药，南栋在一旁看着。范铭这几日常侍奉在祖父身旁，知道祖父一到夜间就咳的厉害，常常难以入眠。因此，只要士鞅不睡下，范铭是断断不会先睡的，就算是躺他也躺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