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深宅无情似牢笼 - 笙歌雪刃 - 拂青蔓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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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深宅无情似牢笼

范妙姝推开了夏款的庇护,上前双手抓住了公子成毅的衣领,眼睛里含着泪光恨恨的道:“那份有毒的点心是不是她亲手做的?她若是没有这份心,她会做出那样的东西来?说到底就是她先起了邪念,才会被人利用。从前的时候也是,两次三番,若不是她,煜儿的身体会那么差?我恨她!”她的手越收越紧,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揪着公子成毅的衣服,质问道:“你知不知知道,煜儿在临去前,那么想要见父亲一面,你呢!你在哪里?他眼巴巴的看向门外,直到咽气了,眼睛都没有合上。你根本不配当一个父亲!”最后一句话,范妙姝几乎也是吼出来的。

公子成毅闻言开始冷笑了起来,回望着范妙姝的眼睛,道:“那你呢,你就一点过错也无?若非你害了珉儿,她也不会整日痛苦,她最后那个样子,也是你逼的,更别说她最后根本没有下死手。”珉儿是他与季淓的第一个孩子。

范妙姝怒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就该死么?”

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公子成毅绝望的闭上眼睛,留下了一行眼泪,任由范妙姝揪扯着衣襟也不再说一句话。他带着眼泪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厅里都是他凄凉绝望的笑声。这件事,谁对谁错呢?这里面似乎没有一个无辜之人,不论是他和季淓还有范妙姝,以及其他牵扯的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似乎人人都有着过错,每一个人都曾是凶手。

大宴厅里恩怨纠葛着,两人细数着多年来的扯也扯不清的烂账。

明筠被关在后院的一处房间里,房门被一把铜锁给牢牢的锁了起来。那个屋子似乎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一般,连窗户一早都被钉死了。门外有个侍卫守着,那个侍卫她认得,是常年伺候在父亲身边的海东。费海事先得了公子成毅的交代,无论明筠在里面说什么,他都一概不许放她出来。

“海侍卫,求求你了,就放我出去吧。”明筠喊得嗓子都哑了。

海东也是看着明筠一点点长大的,对这个小主子也是很有感情的,他有些不忍心的道:“小主子,歇歇嗓吧,主公有命,不得放你出去,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断不敢违逆主公的命令。”

“你放我出去把,到时候就说是我逼你的,要罚就让父亲罚我好了。你通融一下吧,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明筠用手掌不断地拍着门,急切的语速、颤抖的音调儿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与惶恐。

“怕是没有下次啦。”海东在外面望着天空小声的低语道。

“没有什么?海侍卫,你说没有什么?”明筠没有听清楚,但她隐约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预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主子,您就好好的呆在里面吧,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怎样都不会放你出去的。”海东一句话说的铿锵,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明筠听了,无望的顺着门板儿慢慢的滑坐下去,手掌心儿已经被拍红了,有些火辣辣的痛,她朝着掌心儿哈了口气,而后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搂住自己的腿蜷缩成一团,她把头紧紧扣在膝盖上,似乎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缓解她心中的不安与焦躁。房间里面有一个计时用的滴漏,静悄悄的屋子里,那水滴的声音格外的明显,滴答滴答滴答。明筠此时正焦躁万分,她听着这种不紧不慢的节奏,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有没有谁能来帮帮我。”明筠心底里划过这样的念头,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水滴滴答了好久好久,也没有人来来带她出去。外面发生了什么?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围在府外的兵士们都撤了么?她一概不知道。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房顶上突然传出了响动。明筠心里一惊,猛地向上看去。

只见屋顶的一片瓦片被掀开,紧接着一双手出现在屋顶的豁口处,又取走了一片瓦片。明筠猛地站了起来,紧张的看向那里,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背部紧贴着房门。

随着那屋顶上的洞越来越大,一张苍白的脸庞露了出来,那张脸明筠曾经见过,在妙园的西北角,在那个寒冷的雪夜,那个一身是伤的女子,五官深邃,眸子微微带着琥珀色,竟是方茴。

方茴向明筠比了一个“嘘”的姿势,明筠飞快的点了点头。明筠虽不知道为何这个人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但对方似乎并无恶意。

方茴又轻轻的拿下几块房瓦,待那个洞足够大了,她朝下面放下了一根绳索,那绳子底下是一个活扣的套子。方茴的眼神往明筠的腰上扫了一眼,明筠会意的将绳索套到了自己的腰上,紧紧的一拉,锁死了活动的一边。

套好之后,明筠朝方茴点了点头。方茴就在上方将绳索往上收。被人从平底拉倒半空中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有些害怕的不敢往下看,并且那绳索在上升时一下子勒到了自己的胃,让她感觉很难受。

顶上方茴毕竟伤口新长好,拉的也很费力,但好在最后还是顺利的将明筠给带了出来。明筠拉着方茴的手从房顶的洞口爬了出来,房顶积着雪,坡度有些抖,高度也很高,她一时之间竟不敢站起来。她两手撑在砖瓦上,几乎是跪伏在屋顶,她侧过头往远处看,之间下面是一片被冰雪覆盖住了的重重楼阁,那是她的家。

第一次,明筠在房顶上俯瞰自己的家。可是,这个家还是家么?如果没有温情在,这一片亭台楼阁,就只是一个繁华冰冷的牢笼罢了。

方茴刚才的一番动作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她一声不吭,暗暗皱眉闷自忍了下来。她蹲下身,抓住明筠的肩膀,朝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能动么?我们要到屋脊的另一边。”

明筠往下看了一眼,又高又陡,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此时她内心的忧虑超过了对高的恐惧。她拳头紧紧一握,不再往下边看,紧抿着嘴唇,下决心般的朝方茴点了一下头。

方茴自小接受过特殊的培养,身姿轻盈矫捷仿如灵猫,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做到落地无声,一向是梁上的常客,屋顶这个地方于她来说,与平地无异。明筠的腰上还带着那根绳索,方茴检查了一遍绳扣是否扣死,没有问题之后,她将绳索的另一端系于自己腰间,并率先越过屋脊。

“手给我”。方茴从另一边朝明筠伸出手来,用唇语轻轻道。

明筠屏住呼吸,手脚并用的在积满雪的房顶上爬动,短短不过三尺距离,此时却觉着那么远。她的胳膊肘儿微微在发着抖,她抬起头,看见方茴带着鼓励的眼神,她壮着胆子爬快一步,极力的伸出胳膊,感受到自己冰凉的指尖儿触到对方的指尖儿,那双手也是冰冰凉的。

方茴一把抓住明筠的手,发力帮着明筠爬过屋脊,带她挪到了背面的屋檐处。

“我在上面拉着你,没事的。”方茴再一次帮明筠收紧了她腰上的绳索扣。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明筠也不再犹豫,虽然心里紧张的要命,腿是软的,手也是颤的,但是从心底里不断蒸腾起来的不安感让她清楚,她没有磨蹭的时间了。

临下去之前,明筠背着身子从屋檐上往下走,她口中不断念着公子成毅嘱咐她的那句话。

“要坚强,我要坚强,坚强。”十只紧紧抓住屋檐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松开,先是左手,再是右手。当她完全只靠一根绳子荡在半空中的时候,她紧紧的闭上眼睛,身体僵硬的不行。直到她感觉脚底碰到了坚实的土地,她心里才一松,不由得伸手按住胸口,里面的那颗心正在如敲鼓一般“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抬眼看向还立在顶上的方茴,对方一身深青色的窄袖劲装,明显是男子的款式,可她身形修长,那衣服竟十分的衬她,显得她利落又英挺,论起来可一点儿也不输于男子。方茴将绳索收起,一圈圈的缠好,别于腰间,而后双手撑开,竟直接从房檐顶上跃了下来,她落下时脚尖儿先点地,轻灵诡秘的没发出一丝声音。

“你到底为什么三番几次的帮我?”明筠问。

方茴闻言笑了笑。这是明筠第一次看她笑,一直觉着她是个冰冷沉寂之人,可这个笑眉眼间却带着几分狡黠与灵动,也许她本就不是那样冷冰冰的性格吧。只听她开口道:“你有恩于我在乎的人,若是他,见你有难,拼死也会报答。他的恩,我来还。”

明筠闻言愣了一下。

方茴知道明筠定然记不得此事,施恩多是贵人无意之举。她轻轻推了明筠一下,道:“快走吧,叫费海发现了就不好了。”

明筠深深的看了方茴一眼,而后朝方茴施了一个礼,道:“多谢你,阿茴姐姐。”

待明筠跑远了,方茴立在原地,嘴里重复着“阿茴姐姐”这四个字,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一笑她觉着伤口又被扯到了,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她此次暗暗地跟着夫人过来,是来寻浣玉的,可能是公子成毅封了府的缘故,她那里已经许久没有接到浣玉传来的消息了,眼下这局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好方便她去浣玉那里。适才路过这间屋子后边的时候,她听见了隐隐约约里传来了恳求声,细细一听,认出了是明筠的声音,于是就上演了刚刚那一处。方茴的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青玉环,她自幼被家人抛弃,一直活在冷冰冰的世界之中,少有温暖的时刻,因此,哪怕是一丁点的好意,于她来说都是难得的珍贵。

天上又开始飘洒起小雪花了,明筠飞快的在长长的巷道里竭尽全力的奔跑着,她忍受着凛冽的寒风刮过柔嫩的脸颊与红彤彤的双耳,刺啦啦的生疼。最近府里局势紧张,大家全都人心惶惶,连下人们都疏于清扫,巷子里只敷衍的扫去了浮雪,结在地上的冰都没铲干净。

明筠心里焦急,脚下只管飞快的跑着,再快点儿,再快点儿,再快点儿!她恨不得在背后插上一双翅膀飞过去,又哪里有心思分出来去留意地上是不是有冰呢。

“啊——!”明筠踩到了一块儿冰,重重的滑倒在地。她刚刚跑的有多快,现在摔的就有多重。她费力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两只已经都被蹭破了好大一块皮儿,身上穿的胡服裤子也被磨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棉花絮儿,膝盖的位置更是火辣辣的疼,不知里面是不是也破了皮。

这次是真跑不快了。她想喊人来,可是这条巷道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只能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尽力往前方走。一边走,她一边委屈的想要掉眼泪。可是想想父亲的告诫,她又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将眼泪忍住,并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哭,明筠,你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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