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九章
有一句名句很经典,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坟墓,用来埋葬所爱的人。昏迷不醒的遥远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场景也始终如一,就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坟墓,坟墓上的名字,模糊不清。
坟墓上的名字是谁,是不是就代表她所爱的人是谁?
可是梦中的遥远守在坟前三年,也没有弄得清上面的名字。
“妈妈!”
梦中的遥远发现墓碑上写的是母亲的名字,她在无垠的荒草里嘶喊,挣扎,在虚无的时光里漂流。她奋力让自己醒来,因为她相信自己只不过沉睡在幽深的梦中——妈妈没死这才是现实!她觉得母亲一直在召唤她,她握着自己的手,含情脉脉泪眼婆娑喜极而泣地重复着同一句话:遥遥,妈妈在,妈妈在这里。
醒来,安遥远,醒来之后就会看到妈妈了。正是这个信念让遥远摆脱梦魇,在黎明降临时醒来。
“妈妈在,妈妈在这里。”当遥远睁开眼睛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女人,正在声泪俱下说这句话。这个女人,比遥远记忆中的样子要苍老,比她梦境中的形象要真实。
即便如此,遥远也知道,这不过就是记忆构造出的另一个梦境,只不过梦境太过写实,以至于以假乱真。
“妈妈,你今天的眼角有痣。以前我梦中的你,总是缺少这颗美人痣,现在,可能是因为高兴那个混蛋已经有了眉目,所以我做的梦越来越真实了,你看你的美人痣终于出现了。”
有美人痣的妈妈大声疾呼:“医生,医生,遥遥醒了!我女儿醒了,她爸!”
当所有人涌进来欢呼雀跃起来,遥远才知道这一次不是做梦。
安父,安母,以及大梦初醒的遥远相拥而泣。不能自已的喜悦与心酸交加,遥远抱着爸爸与妈妈不敢撒手与大声说话,她真怕这不过是一个甜蜜的梦与幻想。她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断裂的肋骨依旧在隐隐作痛,淤青的部位仍然还肿痛难忍——这些感觉又让她安心,说明这不是梦。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遥远开始期待彩虹的降临——三年了,每当风雨如晦的时候,她所能想到的只是雨中会有多少东西丧失与消亡,却从来没有把对彩虹期望列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安母知道暖暖大病未愈,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她大动肝火,于是谎编自己当初误入人贩子的手中,但是有别无所长,便被人贩子留下来当老妈子做饭。她跳过了自己为什么好端端地误入贼手,也绝口不谈人贩子高兴殴打她的经历,更隐瞒了人贩子囚禁她的目的所在。“那妈妈,你是怎么被救出来的?我找了你整整三年,可是一无所获,如今我一觉醒来,你竟然就安然无恙出现在我面前了,早知道我就早点受伤。”
“你知不知道你的皮肉之伤对妈妈而言就是剜心之痛?妈妈刚才还在懊悔,以前我被困在那些坏蛋那里你就平安无事,现在我脱离苦海了,你却身受重伤,那我宁愿不被救。”
母女二人又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仿佛自己的泪腺和泉眼一样。
“那,”遥远为妈妈擦眼泪,“你是怎么出来的,妈妈?”
“这件事,说起来,多亏了陆沉。”
遥远大惑不解,望着爸爸,然后又望着了病房关上的房门,她知道陆沉一干人等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安宁点点头,“爸爸还是不喜欢女婿,但是陆沉,比边战高强。”
安宁这样的评价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凭有据的,他欣赏陆沉,不仅是因为他对自己毕恭毕敬,不仅是因为他成功地救自己的妻子于水火,而是他爱屋及乌的行为让安宁坚信他以后会矢志不渝地深爱遥远尊敬遥远为了遥远能放下一个男人难以克制与生俱来的私心杂念;他奋不顾身救安母的行为更是说明他是一个真正有勇气有担当的人,只要涉及遥远他即便是铤而走险,也有英雄主义的大无畏。
遥远昏迷的时候,陆沉无意中从小仙的口中得知黑市的二把手叫做高先生,再联想遥远一直打探的高兴,便断定这个高先生和安母失踪密切相关的小喽啰有着一定的联系,于是连同搜查平房但是却扑空的警察上演了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
他通过相关的渠道与黑市不法分子取得线上联系,而且所提要求极高,还不惜重金购卵,这就让见钱眼开的那群恶棍又锁定上了即将被他们榨干的小仙。因为小仙所具备的条件正是陆沉所要求的:二十岁不到,成年,大学生,并且长得俊俏,是一个地道南方人,身强体壮,而且还是农村出身——受污染小,基因安全。关键是要浓眉大眼,头发黑亮。
根据小仙的身体情况来看,她两年之内是不能再取卵的,否则很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但是恶棍虽然犹豫,不想染上人命,但是还是决定在小仙身上狠捞一笔,因为对方的开价太诱人了:一颗卵子二百万——如果完全让人满意,还有20万的谢礼。
被警察搜寻得四处逃窜的那一拨人当然不愿意错失良机,为首的一名医生亲自联系小仙,而且开门见山,说出条件:二八分。
就是这样,陆沉顺藤摸瓜,协助警察成功端了他们驻扎在上海的老巢,但是狡兔三窟,高兴竟然趁乱逃之夭夭并且躲藏起来。陆沉只身犯险,设计引高兴出洞报复他,这才生擒了这只漏网之鱼。警察在审讯他的同伙时得知,高兴竟然做过一段超长时期的人贩子,不过在三年前,就放下了这个营生——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一笔巨资,然后利用这笔巨资坑蒙拐骗,如今个人资产已达千万之多。就在警察深入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们发现了高兴一直囚禁着一名年过六旬的老人。
这个老人,就是遥远的妈妈。
”这么说,陆沉头上的伤和胳膊骨折,都是拜高兴所赐?“
遥远刚醒的时候,陆沉他们蜂拥而至,因为他走在最前面,所以遥远注意到了这一点。
“其实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实情的。但是滴水之恩涌泉报,爸爸得让你知道。”
“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但是我曾经也帮过他,就算是两清吧。”
遥远曾经为陆沉的爸爸献出了自己的一颗肾,此事她并没有透露给父母。
“你这孩子怎么了?就仗着人家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更加不能欠人情了。“安宁感到不悦。
”我没仗着他喜欢我,而且喜欢现在是我最看不起的词汇。除了你们于我,那是真爱,其他的不过是,惺惺作态。“
遥远的言辞让安父和安母都不知所措,他们忧心忡忡地面面相觑:以前的遥远从来都只有正能量没有坏脾气,即便是心中不爽快,也只会委婉表达或者自行消化,从来不让自己的消极情绪流泻出来,更加不会用让人头疼的言辞和让人不悦的态度表现自己内心的失望与厌世。
一家团圆的喜悦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忧愁的悄然盘旋。那些陈年的旧事就像厚重的灰尘一样,在遥远一尘不染的心灵上镀上了一层铠甲,她用这样的铠甲保护自己,也因此与世界与人心疏离。
安宁刚要说话,安母就抢白了,她知道安宁的脾气,他这个人心直口快,一定会说出冠冕堂皇的话来教训女儿。“那我们就不谈外人,等你的伤痊愈的,我们就立刻回家。陆沉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住处,你昏迷的这几天我们都是住在他家。”
”几天?“
遥远才知道自己差点成为植物人!
“不,还不能走。”暖暖说着就打算把钱转给到陆沉的支付宝账户,但是她却发现他和自己早已断了联系。
”怎么了?“
”根据卫生部2001年发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第二十二条规定:开展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医疗机构违反本办法,有买卖配子、合子、胚胎的,由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给予警告、3万元以下罚款,并给予有关责任人行政处分;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拐卖妇女、儿童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他作恶多端,毁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还让妈妈受了这么多的苦,我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情,自然会有公审的。“
”不行,他这种人诡计多端,我必须要把他绳之以法。“
”遥遥,现在你已经不是律师了,没有这个资格,再说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证据确凿他逃不掉的,你不必掺和在内,毕竟,那个为首的还没有落网,万一他打击报复呢?“
”我要亲自看着他接受法律的制裁,直到法官判决且生效之后我才能心安。“遥远的性子就是这样,她想做的事,别人劝不了。
”为什么遥遥现在不当律师了?“安母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当律师声张正义与保护自身是遥远自小就树立的理想与信念,尤其是在失去弟弟之后,便更加坚定。现在她不当律师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不了了。安母知道,自己的问题无疑又在遥远的伤口上撒了盐巴,可是覆水难收,她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