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边战意犹未尽，但是却不得不说晚安。他只要停止下来，就会恢复温柔的常态，他轻轻咬着遥远的耳朵，用他别具一格的低沉而温存的声音说：“晚安。”
遥远在夜色中露出浅浅的笑容，所有的一切，在此时此刻，都是如此妙不可言：父母健在，夫妻恩爱。而且，她还有自己心仪且渐臻佳境的事业，至于不让人省心的年少轻狂的弟弟也日渐成熟露出男子汉的端倪，最近在眼前的乐事是她想到了解决陆沉问题的办法——就是明天她不坐高铁，开车回家，这样陆沉就能按原计划和阔别一年多的父母相见了。
遥远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之后已经精疲力竭，所以她没气力在去摸黑找手机将自己的这个决定告知陆沉——她有一种性洁癖：做爱前洗澡，做爱中关灯。
但是她半夜因为焦渴而起时，就想顺便给陆沉发个信息——她希望陆沉一睁眼就能得知自己可以回家的好消息。但是遥远不知道的是，当时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再沮丧的陆沉刚要入睡，却因这条短信带来的柳暗花明而亢奋到辗转反侧，久久难眠。他在想明天究竟穿什么衣服。
这是陆沉第二次为衣服而苦思冥想。初二那年，他们班班长因出天花请假归家，刚巧那个星期是他们班负责升国旗，可是班长不在，谁会担此大任呢？大家都心照不宣——是陆沉，因为放眼全班，学习名列前茅相貌又烫烫的，他首屈一指。陆沉当时喜忧参半——第一次升国旗，自然欣喜若狂，荣幸之至，可是家境清寒的他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虽然从九岁那年他就开始注意形象，可是家中的经济情况只能维持他的温饱，压根不能使他在穿衣打扮上让人眼前一亮，他的衣服永远都是最整洁的，但是永远都是那么陈旧与古板的——高中兼职后，这样的情况才有所改善。他当时绞尽脑汁，最后只好后者脸皮向他的对铺借了当时最火最潮的安踏运动服——现在，谁还好意思把安踏当成了不得的名牌与响当当的光彩？
现如今情况不同了——之前是无衣可穿他困窘，现在是衣服太多，他陷入抉择的困境。陆沉自以为自己的每一身行头都是和自己相得益彰的，但是一想到暖暖，他所有的自信都土崩瓦解了——他生怕会有一丁点的出丑，如果可以，他要不遗余力地展示最完美的状态与面貌呈现在遥远的面前。那是他童年的心结，也是情结。
陆沉冒着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危险踹醒了沉睡如死猪的杨扬——自从几个月前俩人第一次去蹦迪，他们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少年便成为了好兄弟。奇怪，但也不奇怪——成就友谊的有时是因为志同道合，有时是因为互异互补。
“鬼迷心窍了你！我他妈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这群少爷。”杨扬睡眼惺忪，在微弱的灯光与哈欠连天下瞅着陆沉的翻箱倒柜与自言自语。“陆少，你她妈怎么这么身残志坚，这深更半夜不睡觉，尽想着勾引良家妇女——人家就是顺便载你回家，你以为要同你开房啊！说到开房，我今天放了人家鸽子，这一世英名败在你们这群事逼手里了，想我堂堂杨扬，信誉扫地，以后在炮圈还怎么混下去？”杨扬说话向来不检点，但是不入耳的话被他那与生俱来的童真的音色一加工，竟然显得格外滑稽与单纯——这样矛盾的存在非但不让陆沉反感，反而使向来独来独往不识人间烟火的他觉得亲切有趣，倘若是别人，张口闭口就是你他妈，他陆沉虽然内敛，但是也不可能大度到懦弱任人撒野。
“有完没完了，口齿伶俐说明已经清醒了。快给我物色物色，明天我穿什么最适宜？”
“你陆少这么讲究，审美又高，哪一套行头不是精挑细选无懈可击的——你知道吗，就因为你这么精致，外面有人传你是同性恋。”
陆沉将整齐划一叠好的衣服平铺开来，慢条斯理地问——仿佛同性恋的谣传对自己毫无杀伤力一般：”要说精致，恐怕放眼咱们整个五道口男子技术学院，也没有人敢在你面前造次。为什么我先中枪？“
”我炮王德称号已经远近闻名，要是真的有人造谣，就是污蔑和诽谤，最起码也是睁眼说瞎话，我弄不死他。但是某些人呢，不近女色，取向成谜，当然谣言四起。尤其是那些早就看你不爽的人，少不了推波助澜。“
”看我不爽？我貌似没得罪任何人。“
”貌似？——你还就会貌似啦！优秀的本身就是一种罪过，要是让经纬这个老夫子来措辞的话就是——“
杨扬刚要倾毕生所学显露自己的才华，就被人抢白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靠，你他妈没睡啊？“
”我这是睡而复醒——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这里瞎捣鼓，我就是猪，也该觉醒了。“
”那你下来，也帮我物色一下，优中择优，还是你靠谱，杨大少心不在焉。“
”谁说我心不在焉了，不是你自己问我的吗？你小子忘恩负义，我私底下为你出了多少次头，你自己说该怎么报啊？“
”无以为报不如不报。“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在他们的海选之下，终于选出了三套脱颖而出的衣服。
”我以为只有女孩子和杨扬才会为了衣服而伤神费脑，没想到你也被杨扬拉下水了？“
”说什么呢，请不要把我和女孩子相提并论，这是对一个男人的亵渎。再说了，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王经纬陷入爱河难以自拔的时候我看看你还说不说风凉话了。“
”那看来我是永远也没有陷入选择困难症情况的机会了。“
陆沉一本正经回答经纬：”我不一样，这其中有一个故事，不仅仅是会见心上人这么简单——当然，你们不必问我什么故事。“
”因为问你你也不会说。“
”还是经纬聪明。“
”呵，过河拆桥啊你陆沉，好小子，叛变了，言外之意是我不聪明了？”
“聪明却没用在正道上。”经纬又笑他整天忙着寻花问柳的这件事。“还爱河，你那充其量是欲河。”
“屁，你这纯属羡慕嫉妒恨。欲河也比干涸好吧！”
“干涸还在做梦呢！”经纬示意袁原依旧鼾声如雷，不为所动。
“行了，别看他了，问问咱们新郎官究竟要让那件衣服侍寝啊？”
“就这件吧。”陆沉选衣服其实只是一个缓冲的方式与过程，他要是不折腾一下，心中的狂喜会让他炸裂的。现在他的心恢复平静了，一切尘埃落定，衣服的选择似乎也不在乎那么急不可待举足轻重。
“嗯，就这件。”虽然衣服是他们挑的，但是陆沉心中自有定夺：他知道遥远最喜欢白色，尤其是那种雪色的白色。
“好了，梦游到此为此。让我们拭目以待明日陆沉先生的风采。”杨扬说完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陆沉已经盛装出门了。他看到陆沉留下的字条：谢啦兄弟！
“亲笔书信？还搞得这么正式。”杨扬奖字条对折，没有丢进垃圾筐，而是塞进了抽屉中。
遥远本来想去陆沉宿舍楼底下让他少走几步直接上车，但是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伤了陆沉的自尊心，就将车停在了校外，下车徒步走去。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住着拐杖的陆沉温柔清爽地露出八颗牙齿，展露像清晨阳光一样清澈而温暖的笑容。
虽然已经行动不便，但是他依旧是那么光彩照人。遥远看到陆沉这样的状态就放心了。“让姐姐来吧。“遥远跨了一大步。
”早安。“陆沉在遥远开口的同时，温情地对遥远说。
”你看我一着急连招呼都忘打了。早安，陆沉小弟。”暖暖做出拿包的姿势。但是陆沉婉拒了。遥远明白在清华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不宜推推搡搡，就没有继续劝他，一出校门，就一迅雷不及取下了陆沉的背包：“别看我看起来弱不惊风的，其实心里住着一个大力士。再说了，我是不是你姐姐，你还客气？“
“是，姐姐。”陆沉像小时候在心底无数次呼唤那样回答遥远，但是遥远却因为突入其来的来电而心不在焉。
“喂？我也是。”遥远喜形于色的样子真是美到了极致，陆沉悲伤地想：“我也是”的上一句是什么呢？不管是什么，都是属于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秘密和幸福。
遥远的车技还好，所以她的车开得四平八稳，陆沉真希望平地一声雷，抛锚的车使他们困在国道上。虽然陆沉还没有想好，假如真的被困住，自己用能干什么呢？已经上车一小时了，他们之间除了基本点寒暄就是硕大无朋的沉默。一个太累了，一个太亢奋紧张了。
“姐，你围着丝巾不热吗？”陆沉实在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