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周勃周亚夫——父子为相

封侯拜相，位极人臣，是每个人的梦想。当这梦想在两代人身上实现时，足以令人艳羡不已。然而当得知他们的结局之后，又不得不令人唏嘘动容。

周勃凭借铲除吕后之功登上丞相之位，但这位忠厚耿直的丞相，似乎难以胜任自己的职责，最终黯然回到封地。这样的结局对于一般人来说可以忍受，然而对周勃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周亚夫的能力甚至比父亲还要强，但是正因如此，当他的势力足以动摇皇帝的权威之时，悲剧也就降临到了头上。

第一节绛侯周勃

如果没有意外，周勃就会像其他农民那样，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终老，最后化成一堆白骨。时代的巨变，将其推上了历史的舞台。刘邦去世后，国家的权柄被吕后所掌握，刘氏子弟被打压，甚至被残忍地杀害。刘邦把“安刘氏”的使命寄托在了周勃身上，周勃将要面对的是拥有兵权和政权的吕氏外戚势力。

覆灭吕氏和迎立文帝的功劳，让周勃登上了丞相之位。然而这对权臣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能够铲除吕氏，自然也能够铲除文帝。功劳成就了周勃，同样也毁掉了周勃，即便回到封地闲居，也不能让皇帝断了猜忌，这或许就是功臣的宿命。

将相无种

先秦时期，不但诸侯世袭，朝中大臣同样世袭，所以丞相一族代代为丞相。天下一统之后，朝中官职不再世袭，皇帝拜贤明之臣为宰相，出现父子都为宰相的情况可谓极少。西汉只有周勃、周亚夫父子，先后担任国家宰辅，可谓盛极一时。

父子二人境遇颇有相似之处，两人都是武将出身，都手握雄兵，都曾贵为掌握天下兵马的太尉之职，都有拨乱反正之功，又都成为丞相，后来都被排挤出了核心权力圈，周勃郁郁而终，周亚夫却被逼自刎而亡。他们的相似遭遇如果出在一朝，可以视为皇帝残暴。然而相隔数十年，皇帝不同，身处的环境也不同，却有相似的遭遇，这就值得玩味了。

先看周勃的人生历程，这是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故事。他的祖先是卷县人，后来迁居沛县。周勃靠为别人编蚕箔维持生计，有丧事的时候还会负责为其表演吹箫，以获取报酬。虽然生活困苦，但是他生得人高马大，身长9尺，比常人要高一头多，并且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还善于骑马射箭。

周勃和刘邦不但是同乡而且关系极好，秦末天下大乱，刘邦在沛县起义，周勃就是其主要帮手之一。周勃以刘邦中军亲近侍从的身份，跟随刘邦攻打胡陵，打下方与。又攻打丰邑，在砀郡打击秦军并攻破城池。在攻占下邑时，他冲锋陷阵，率先登城，高祖赐给其五大夫的爵位。攻取蒙邑、虞县，平定魏地，进攻爰城、东缗，直达栗县，都各个击破。攻打啮桑，周勃又是最先登城。在东阿城下大破秦军，又追击至濮阳，攻下了甄城。攻打了都关县、定陶，袭取宛朐，活捉了单父的县令。夜袭，再进攻张县，其军队作为先锋到达卷县，攻破城池。打击李由军，在攻打开封的战役中，他的军队表现最为出色。后来秦将章邯击败项梁，刘邦与项羽引兵东去。一年二月，楚怀王封刘邦为安武侯，担任砀郡长官，刘邦拜周勃为虎贲令。因随刘邦打击王离、赵贲等人的军队，攻城略地，直至蓝田，进军咸阳，灭亡秦朝。

项羽入咸阳封刘邦为汉王，汉王赐周勃为武侯。入汉中后拜为将军，随韩信平定三秦，以怀德县为食邑。周勃先攻槐里、好畤；然后北击赵贲、内史保于咸阳；击章平、姚卬军；西定源，还攻下郿、频阳；围章邯于废丘；西击益已军；攻上邽；东守峣关。周勃在这一系列的作战中总是当先破敌。

后来转而攻击项羽，先留镇蛲关重地，后率军投入成皋主战场，也总是奋勇当先。汉高祖五年（前202），率军攻取泗水、东海两郡，共拿下22个县，并守雒阳、栎阳，赐予颍阴侯灌婴共食钟离。正是由于周勃在刘邦起义以来的浴血奋战，功勋卓着，特别是后来在随高祖打击燕王臧荼的反叛过程中，功劳最大，所以在高祖六年（前201），赐给周勃列侯的爵位，享有绛县8180户的食邑，号称“绛侯”。

周勃这人不喜好文辞学问，每次召见儒生和游说之士，他都向东坐，这是长辈或尊者坐的位置。非但如此，他还常常责令他们道：“你快点对我说。”他就是这样一副朴质少文的样子。正因周勃为人质朴刚强、老实敦厚，因此刘邦认为可以委任给他大事。

汉十二年（前195），燕王卢绾反，刘邦命樊哙率兵万人征讨卢绾。此时，刘邦已经行将就木，他最担心的不是卢绾反叛，而是吕后在他死后趁机夺取刘氏权柄。这时有人向他进言道：“樊哙是皇后妹夫，与吕后结为一党，听闻他们暗中谋划，待陛下百岁之后，兴兵作乱，想要尽诛戚夫人、赵王如意等人，不可不早做打算。”

刘邦不禁大怒，暗忖吕后所作所为，是有可能做出这些事的，于是下令召见陈平、周勃。刘邦躺在床上，对他们说：“樊哙和吕后密谋在我死后作乱，且望我速死，实不可忍。你二人快马加鞭，速斩樊哙。”两人满脸震惊，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邦对陈平道：“你将樊哙首级取来见我。”又对周勃道：“你持我兵符，代替樊哙为将，统帅大军，务必征服燕地。”

两人见刘邦大怒，且病情极重，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答诺领命。但是他们知道如果真按刘邦的意思办，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在去燕地的路上，陈平对周勃说：“樊哙是陛下至交好友，功劳甚多，更是吕后妹夫。陛下要诛杀樊哙，切不可由我们动手，只需将樊哙缉拿，押解到长安由陛下定夺，你看怎样？”

有些话陈平无法说出口，樊哙是吕后妹夫，自然是吕后一党。如果诛杀樊哙，待到刘邦百年之后，太子刘盈登基，吕后掌权，定会迁怒于他们二人。周勃虽然朴实，但是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便答应道：“你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

卢绾并不想与汉军作对，听闻樊哙带兵前来围剿，只带着数千人及家眷前往长安城躲避。他本打算暂避锋芒，等刘邦痊愈后再入朝谢罪，但是收到刘邦驾崩的消息后，自知没有与汉和解的可能，只好投奔匈奴。匈奴单于将之封为东胡卢王，后来，卢绾的孙子卢他之以东胡卢王的身份向汉投降，景帝将之封为亚谷侯，这是后话。

樊哙还未到燕地，卢绾便已经遁去。樊哙坐镇大营军帐之中，忽有使者来报，有陛下谕旨，让他到营地数里外接旨。听闻是陈平和周勃前来传旨，樊哙不疑有它，穿戴整齐，备好仪仗，出营接旨。

陈平见到樊哙，宣读刘邦谕旨，不等读完，便命令武士降之绑缚起来。樊哙大惊失色道：“不知我樊哙犯了什么罪，竟劳先生亲自来捉拿我？”

陈平道：“陛下命我前来将你处死，带人头回去。念你劳苦功高，恐陛下一时有误，所以押你回长安由陛下亲自定夺。有什么事，和陛下去说吧。”

樊哙道：“多谢先生，大营之事怎么办？”

陈平道：“无须担心，周勃已经接管大营了。”说完便带着樊哙回长安了。

樊哙刚出大营，周勃便带着军符和诏令快马驰入汉军营中。周勃召集营中将领，向他们出示兵符宣读圣旨。将士们虽然不知为什么临阵换将，但是周勃极有威望，无人敢不从。虽然没有樊哙与之交接，但周勃也很快掌握了汉军。

妥善安排之后，周勃率领大军攻下蓟县，活捉了卢绾的大将抵、丞相偃、郡守陉、太尉弱和御史大夫施，更是一举占领了浑都。在上兰打破卢绾军队，又在沮阳击溃卢绾大军，一直将之追到了长城边上。

周勃所向披靡，平定上谷郡12个县，右北平郡16个县，辽东、辽西两郡29个县，渔阳郡22个县。很快燕地全部到了周勃的手里。

周勃在平定燕地的过程中，刘邦就驾崩了。刘邦临终前交代后事，吕后问：“陛下百岁之后，萧相国去世后，谁人能代替呢？”

刘邦道：“曹参可以。”

吕后又问：“曹参去世后，谁人可代？”

刘邦道：“王陵可用。但是王陵愚直，不能独任，需用陈平为助。陈平智慧有余，厚重不足，需要周勃协助。周勃朴实少文，欲安刘氏，非周勃不可，可以任用其为太尉。”

吕后还要问后面的安排，刘邦道：“以后的事恐怕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在这次对话中，刘邦已经对周勃做了安排，那就是任用周勃为太尉，并且对他寄予厚望。周勃也没有辜负刘邦的信任，在后来成为兴刘氏的关键人物。

残酷的女人

陈平与周勃分别行动，他押着樊哙回长安。还没有到达长安，他便得知刘邦已经驾崩。陈平闻言，快马加鞭，急忙回到了长安。入都之后，来不及停留，直接换素服进入宫中，在刘邦灵柩前跪下，且拜且哭，泪如雨下。

吕后见陈平来晚了，不知何事，便问道：“您怎么现在才来？”

陈平道：“臣奉诏斩樊哙，刚入关便听闻不幸，是以来晚了。”

吕后听后大惊道：“樊哙呢？”

陈平道：“臣以为樊哙功劳甚大，无罪而斩，恐非上意，故而将之押解来京，听从发落。怎知陛下已经去了，是以臣先行，樊哙不日便可进京。”

吕后闻言，松了口气。处置樊哙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当周勃平定燕地归来之时，刘邦已经去世多时，吕后已经掌权。

吕后为人刚毅果断，在刘邦平定天下的过程中功劳颇丰。她的两位兄长都因战功被封列侯，手握重兵。其长兄吕泽被封为周吕侯，次兄吕释被封为建成侯，其父吕公被封为临泗侯，高祖时吕氏被封侯的就有3个人了。其羽翼逐渐丰满后，已经拥有了总揽大权的倚仗。

惠帝登基后，吕后成为吕太后。为了报复当初刘邦想要废掉太子刘盈而立戚夫人之子赵王如意为太子之事，她将戚夫人囚禁在永巷中。戚夫人被剃去了头发，用铁圈束颈，命令她舂米。

戚夫人在舂米时唱道：“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女（汝）？”

吕太后听后大怒，道：“难道是想倚仗他的儿子吗？”于是将赵王如意从其封地召至长安，趁惠帝不在时将其毒杀。赵王如意死后，戚夫人的灾难来临了。吕太后将戚夫人的双手和双脚砍掉，挖掉其眼睛，用铜汁注入耳朵使之失聪，喂其哑药使之不能发声，将她放在地下室中，称之为“人彘”。

几个月之后，吕太后命人带惠帝去看“人彘”。惠帝只见一个四肢被砍、眼睛被挖、耳朵流血、口不能言、脸被划花的怪物，吓得险些跌倒，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侍者不敢不说，道：“戚夫人。”惠帝闻言，大哭不止，更因此病倒，一年多不能起床。

惠帝派人对吕太后说：“这样的事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臣是太后您的儿子，不能治理天下了。”此后整天饮酒作乐，不理政事。在惠帝七年（前188）驾崩，死时年仅24岁。

在惠帝驾崩前一年，也就是惠帝六年（前189），周勃被任命为太尉，统领天下兵马。虽然汉朝官职立有太尉一职，但直到惠帝六年（前189）才有人任职，周勃是汉朝的第一任太尉。

惠帝驾崩后，在丧礼上吕太后的哭声非常大，但是不见眼泪流下来。有人对左丞相陈平说：“太后只有惠帝一个儿子，但是惠帝驾崩，太后哭而不伤，您知道为什么吗？”陈平问：“为什么呢？”这人道：“陛下没有成年的儿子，太后是怕你们呀。您可以向太后奏请封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军，统领护卫长安的南北军。并奏请将吕氏族人都请进宫中用事，则太后心安，你们就没有祸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