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十八）
虽然季忆的声音不响，可被封在冰块中的人还是听见了，他心中一喜，难以言喻的激动从心中溢了出来，只可惜……他无法回应她，甚至都不能动弹一下。
“阿溪！”还不等苏漠落地，季忆就挣脱着下了地，虽站的不是很稳，半个身子还趴伏在这巨大的冰块之上，却还是急切的用双手拍打着冰壁，叫唤着他的名字，“阿溪！”
她在叫我，可是她在哪？在哪？
钟离溪的视线被一层一层包裹在周身的冰花遮了住，他能收进眼底的一切都叠加了好些层，一点都不真切，就算凭声音去寻找，季忆所站的地方也不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不要碰，你说不定也会被冻进去。”苏漠是伸手扶住了季忆，让她的双手离开了这还在不断膨胀的巨大冰块，让她依在了自己的怀中，微微的蹙起了眉，“这不是你我能驾驭住的力量。”
苏漠感受到了来自这巨大冰球的力量，他虽不知道被关在其中的是什么人，却也发现了妖界没有下雪的原因，也清楚了这冰块是怎样形成的。
帝俊上神的祝福是送给整个妖界的，若是有谁用禁术强制收纳进自己的体内，两股相逆的力量可能会使他成魔不说，就他的力量并不能把那些白雪束缚在自己的体内，它们会一点点溢出他的身体，化成这世间最坚固的冰锁困住他，直到他承受不住力竭而死，之后这巨大的雪球也会再度炸裂开，变成皑皑白雪洒向妖界的土地。
苏漠虽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吸纳进所有的白雪的，不过依现在的情况看来，他是活不了的，包裹住他的冰块还会越变越大，被挤压在最中心的他，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或者说，他早就应该死了，苏漠并未在他的身上感受到很强的妖力，他根本不可能在承受压迫最中心的位置活这么长的时间。
男人的声音，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是谁？她最在的那个帝俊上神么？
听到苏漠的声音钟离溪心中的欣喜一下少了一半，可那两人都站在他的背后，被困在冰球中心的他无法回头去确认。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
季忆不露声色的推开了苏漠，凭借自己的双脚站着，她伸出了双手，颤微微的用两手的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经她手中划过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红色的圈，这个圈一点点的变大，于此同时在钟离溪的周身也与之呼应闪着一个白色的光圈。
“保护咒？”苏漠一眼就识出季忆所用的这个就书法，连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蹙着眉头，一脸严肃的表情，声音带着训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嘛？”
“我知道……”
“你不知道！”季忆才说了三个字就被苏漠粗暴的打断，“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重要！才会这样糟蹋自己的性命！”苏漠有些过于激动，不仅说话的声音没有控制好，就连手上的力道也没能控制住，仅是这么一小会，季忆的手腕已经发红了，“师尊对你的期待你都舍弃了么？你用这样的方式帮他续命，你是想让师尊白死么？！”
“苏漠你冷静点，”面对这样的苏漠，季忆并没有急着却和他解释什么，只是浅笑着看着他，“我没有舍弃自己的性命，更不会让师尊白死，你看我，我现在很清醒，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季忆看着苏漠的眼睛，澄澈的双眸中没有任何隐瞒。
“那你……”那你为什么用这种会赔上自己性命的保护咒保护他？
这句话苏漠并没有问出来，他看着季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了刚刚焦躁的心情。
“那你想做什么？”换了一个问句，他避开了那个问题。
“我只是在想师尊的选择的方式是否妥当，”季忆伸手抚着冰块，纤细的手腕上有一道苏漠无法忽略的红色绳状印记，“虽然这是一场瑞雪，可却是实实在在的要掩埋住世间的一切很长的一段时间，先不说我们天界出行都会不便，对于人界的一部分人来说，怕会是又冷又饿非常难熬的一段时日，对于妖界来说更是……”
“这是一场象征的新生的瑞雪，也是一场无法避开的灾祸，”季忆顿了顿继续说道，“妖界的生灵本就不适宜现在这种恶劣的环境，每日的生存都非常的艰难，再来这样一场大雪，有多少人能熬过去呢？”
“就算师尊也无法拯救所有，想要生存就必须要与牺牲，”苏漠摇了摇了头，虽明白了季忆口中的话语，却并不赞同，“能有一部分活下来已经是不易了，不过只要还有妖活着，这个妖界还在，那么总会有振兴起的那一日。”
“你说有没有不让这场雪降在妖界，却也能庇佑妖界的办法？”苏漠的话季忆像是并没有听进去，她直直的盯着冰球的那个声音，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
“你是说……”苏漠愣了一下，目光也随着季忆看向了钟离溪，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刚刚就说了这不是我们能操控的力量，就算你和他一起承受着这股力量，也撑不了多久的时间的，所以还是早点解开这咒术吧。”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季忆的嘴唇有些发白，她此时感受的痛苦和在冰块中的钟离溪相同。
“不是我不相信你，”苏漠垂下了眼帘，眸子里尽是心疼，他有些不忍看着此时季忆痛苦的样子，“要是这冰球不再变大，你的方法也许值得去试试，可是，他是妖无法作为承载神力的容器，这些力量只会源源不断的从他的身体里逃出，冰球也会越来越大……现在的你已经觉得很吃力，要是它在大上一倍，你还能……”
“如果……如果有方法可以让这冰球不再变大呢？”季忆依旧不死心，直勾勾的看着苏漠问道。
“……”听着季忆大胆的试想苏漠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回答的认真，“如果它一直维持在这个体积上，你的方法的确值得去试一下，不过……这冰可是比千年寒冰还要坚固的存在，锤砸不破，火烧不穿，你能有什么办法……”
“红莲业火。”季忆勾起了嘴角，“妖界的荒地里有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最多阻止它继续增长，可是已经结上的冰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烧融的……”
“只要它不会再继续变大都值得去试一试，这不是你说的么？”季忆打断了苏漠的话语，眼睛明亮了起来，“你应该有办法带着它飞起来吧，我们现在就去荒地，不能再让这个冰球继续大下去了！”
“那样的话，他也许……也许永远无法从这冰球了出去了，你……你确定？”苏漠当然有办法带着这个巨大的东西一起飞起来，只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个问题不得不问清楚，“他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很重要的存在么？你忍心？”
苏漠承认他在这个时候问这句话有些耍心机了，被包裹在冰块中的人还活着，甚至非常的清醒，虽然无法出声却能清楚的听见他和季忆的对话，这句话说是他问的，不如说是他问给冰块中的人听的。
“咔嚓——”
正巧在这个时候，一直被冰块压迫住的桃花枝树的树干也断了，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枝叶落在了妖界的土地上的那一刻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了钟离溪和季忆的心上。
这是他们种出的第一棵开过花的桃树，那是的季忆还信誓旦旦的告诉钟离溪，她既然能种出第一棵就一定能种出第二棵，还扬言要种出一片桃林，和钟离溪一起躺在桃林中看月亮看星星……
这些事情明明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此时回想起来却又觉得非常非常的遥远了。
“阿溪，你会等着我的对吧？”心中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可真正开口却只剩下了这么一句。
季忆用脸贴着冰球，没有张口，用所剩不多的内力把这句话送到了钟离溪的心里。
“还是快点行动吧，要是它再大一点，就算我们两个也无法移动它了”一咬牙，季忆站直了，背对着冰球，看着苏漠吩咐道，“红莲业火在很深的沟壑之中，我们需要把它丢到最中心的位置。”
苏漠看着季忆没有再问什么，季忆既然如此选择，他当然愿意尊重她的意见，连忙结起了传送阵，想着可以移动这巨大冰球的方法。
有了苏漠的帮忙，这巨大的冰球很快就被运到了红莲业火处，被大火包裹住的它也总算停止了继续生长的势头，只是这业火烧融冰块的速度和冰块增长的速度相同，虽然阻止了冰球继续变大，却还是无法烧穿整个冰球，让钟离溪离开束缚。
“走吧，我们回天界去。”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季忆甚至没有坐下来休息一下，扭头就和苏漠说道。
“现在？！这里……就不管了么？”
“我说过我会回去的。”季忆没有正面回答苏漠的问题，只是催促着他快些离开，“我们走吧。”
她从未想过要把他困在这冰块中一生一世，这不过是她此时能想到抱住钟离溪性命的方法。
她是一个贪心的人，不想让任何对她来说重要的东西离开她，她不愿钟离溪死，更不愿相信帝俊上神已经消散这件事，她想要改变这些，改变她无法接受的这一切。
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