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行猎
如安梓纯所知,今夜是家宴,所以到席的都是皇亲国戚,除了敦勇郡王携妻带女,除太子之外,旁的皇子并未带王妃同行。
安梓纯与太子妃原也有过一面之缘,上次见已觉的此女古怪,亦如传闻,今日再见,那感觉依旧还在。尽管太子妃隔着老远,十分热情的与她笑笑,安梓纯也只当是没瞧见。
上座的皇上尚凌天正与众子谈论这两日狩猎的趣事,太子与五皇子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与圣上聊得最欢,要说落寞当属一无所获的七皇子,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煞是可怜。安梓纯原听说,有一个将军之女,女扮男装随圣驾狩猎,收获颇丰,堂堂七殿下,连个臣女不如,脸上怎挂的住。
“圣上两日在外风餐露宿,想必没吃好,尝尝这金钱鹿肉,很是入味呢。”说话的是梁德妃。
尚凌天见德妃今日难得体贴,亦要给她些脸面,遂应道:“行宫里的菜色自然比围场营帐里的精细百倍,德妃有心,大家也都尝尝。”
德妃闻此,心里满是得意。安梓纯才发觉,今日曹昭仪并未来侍宴,怕是昨日呛水还未恢复。想到这里,安梓纯只觉的痛快,想来曹昭仪落水的惨状,怕是会成为她这一生的笑料。
安梓纯寻思着,便拿起筷子,望着一桌的珍馐却不知何从下口,银芽鹿肉丝,羊肉汤锅,罗汉果烧兔肉各个都是温补精细的上品,只是这两日在行宫吃的油水已够多了,实在不想吃这些,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喝碗汤时,忽听对面席上一声轻呼。
抬眼望去,见一整根串烧雏鸡正落在太子妃的一身华服之上,太子妃的颊上,下巴上隐隐沾着油渍,正一脸的不知所措。
众人见此也都惊着了,毕竟是太子妃,皇子们自然懒于管这闲事,可在场的女眷们却像是见了百年难遇的天象奇观一般,坐等好戏的模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僵在当场的太子妃。
太子只觉是丢了大人,心里羞愤不已,忙小声吩咐太子妃身后的素荏姑姑,“快,扶太子妃回去换身衣裳。”后又用极轻的声音交代说,“别再折回来丢人现眼了。”说完将手边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满脸的不痛快。
素荏姑姑得了吩咐,赶紧麻利的将太子妃身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便急着扶太子妃退席了。
幸好圣上正与惠妃说话,没大注意到这边,才未闹出更大的风波。
到场的女眷显然觉的意犹未尽,又各自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而这些声响,却在太子耳里无限的放大,简直要暴躁的掀桌了。
安梓纯到觉的太子妃愚笨是件好事,这不更能显的华瑶妹妹敏慧聪颖,更招人怜爱。
被太子妃这么一闹,太子的话显然少了很多,哪还有方才的意气风发。今日的宴饮到成了五殿下的独角戏,满堂就听皇上与他说话了。
阮淑妃见儿子如此争气,自然笑的合不拢嘴。整个宴席的气氛,也算是热络。
安梓纯没吃几口菜,大部分时间都是瞧着一点失神,偶尔与尚泽谦对视几下,颇为煎熬的等到宴席散尽。
宴席散后,安梓纯本想找个机会与尚泽谦说几句,谁知在朝乾宫门口等了半晌,方才晓得圣上将他留下说话了。
安梓纯一想这父子谈心,怎么不得聊上个把时辰,自个也不好干站在这里傻等,便打算回去了。可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人喊“留步”。
安梓纯闻声心里一沉,回身望去,果然不出所料,真是七殿下尚泽业。
“殿下安好。”安梓纯微微福身。
尚泽业望着安梓纯,刚张大了嘴巴要说什么,却猛的叹了口气,低着头,十分消沉的模样。
安梓纯大抵晓得他要说什么,遂先开口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尚泽业一听安梓纯的声音,便觉的心热,这才应道:“我知道师傅跟郡主住在一个宫里,便想托郡主给带个话,求师傅明儿务必陪我去围场走一趟,没她常在耳边督促着,我那弓总是拉不满。”
安梓纯闻此,想也不是什么难事,便一口答应了。本也预备说几句安抚的话,只是嘴巧如她,一时也想不出合时宜的词儿来,只嘱咐尚泽业回去早早歇下,好为明日的狩猎养精蓄锐。
可眼下尚泽业的心思全不在这些上,每次一见安梓纯,心里便装不下旁的东西,虽知安梓纯不一定能答应,却还是问了一句,“明日郡主可愿同行?”可话一出口,尚泽业就觉的冒昧,先不说郡主喜不喜欢打猎,眼见手还伤着,哪能驰马,又慌忙解释说,“郡主莫要误会,我其实并——”
“我去。”安梓纯应道。
闻此,不但是尚泽业愣住了,就连含玉也惊了一下。
见尚泽业欢蹦乱跳的走远,含玉才忙着问道,“小姐躲七殿下还来不及,怎么会答应与他一同去狩猎。”
安梓纯闻此,浅笑一声,“真是个傻丫头,若咱们只一味的躲在行宫里,怎么能见上子然。”说完便拉着含玉往回走。
回了福熙宫,安梓纯亲自到西偏殿传了七殿下叫捎的话,王碧秋原也为难,但听闻安梓纯也同行,这才放下心来,急着找出了骑马服来,瞧样子是很期待明儿的狩猎。含玉也是一样的。
第二日一早,安梓纯便与王碧秋结伴赴约,王碧秋轻装上阵,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连冉儿都留下看门了。安梓纯身边也只带着个含玉一个。
因为今儿个圣上要在行宫休整一日,所以今早比头天早上要冷清许多,安梓纯与王碧秋一路走来,都未瞧见什么人,行至行宫门口,才见着七殿下和旁的要去围场的人。
尚泽业见安梓纯果然来了,欣喜不已,忙迎了上来,颇为敷衍的唤了一声“师傅”,便与安梓纯寒暄,“见郡主穿的不多,可别着凉了。”
“劳殿下关心,穿的已经够厚了。”安梓纯说着,老远见一骑车马出发,马上之人,背影极其熟悉,很像是温恭王尚君晏,遂盯着那方向问道:“那是?”
“哦,是温恭王跟肖君怡他们。”尚泽业心里高兴,话便多了起来,“原只觉的肖君怡是个娇滴滴的闺秀,却不想这等矫情,只为马车上的垫子不够松软,便闹了快一炷香的光景,也亏的温恭王好性。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性子却差这么远。”
安梓纯闻此,只觉的好笑,想若是肖君怡老远瞧见七殿下在场,保准不会露出其本性。不过世上的事本就如此,总有些叫人意想不到之处。
王碧秋却没心思听这些闲话,只一一上前打量护卫们牵的马,朗声问道:“殿下,这些马我可能随意挑选?”
尚泽业闻言,赶紧应道:“师傅随意,只要您高兴。”
听了这话,王碧秋又是一阵紧张,“不是说人前不许——”
“不许称师傅是师傅不是,原以为师傅是这世上少有的爽朗女子,眼下怎么偏爱在此等小事上计较,可知本皇子就偏爱喊你师傅。”尚泽业正在兴头上,一时玩心起了,便打趣起了王碧秋。
王碧秋闻此,懒于理他,又回身选马去了,省的一会儿再听到什么更不靠谱的话来。
尚泽业只觉的没趣,也不闹了,与安梓纯说,“从行宫到围场还要些距离,我给郡主准备了辆小马车,郡主瞧瞧还满意吧。”
“殿下有心了。”安梓纯客气说,远远望着几匹品貌极好的高头大马问道,“殿下原说府上有匹通身雪白的马儿,本想借此见识见识,莫不是心疼,不舍得领来?”
尚泽业闻此,长叹了口气,“踏雪死了。”
安梓纯一听这话,方知失语,正要解释,却听尚泽业说,“踏雪与送给郡主的踏云一黑一白,本是一对,原想借这一对马,能与郡主多亲近,谁知上次在马场,五哥竟下令将踏云给宰杀了。踏雪似有感应一般,从那日起便再没进食,是活活饿死的。”尚泽业说着,难掩心痛。
“原是我不好,没护住踏云。”安梓纯自责说。
“不该郡主的事,我五哥的脾性向来如此,杀伐决断,从不留一丝情面,即便郡主当时出言劝阻,只会叫五哥的杀心更盛。”话说到这里,尚泽业就再没说下去。便张罗着迎安梓纯上马车去。
安梓纯望着面前一排活生生的马儿,其中一匹也是通体黝黑,与踏云极其神似,恍然又回到了那日的马场,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踏云死前最凄楚的悲鸣。遍地的鲜血撒发着阵阵腥臭味,和着尚泽川身上凛冽的梅花香气,叫人由心底里发寒。
为何每次见他,都是满眼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