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储君父女（中）
李承善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看你方才的架势，还以为是个多有本事的，没想到就这点儿能耐。
周少爷方才不是十分的意气风发吗？无功名在身却在太子殿下面前自称‘晚生’，周少爷不觉得自己的脸太大了些吗？”
以周公子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太子面前自然是晚辈，自称一句“晚生”也不能算不对。
不过这称呼若是在民间面对长辈或是对着堪比长辈的官员时使用也都没什么，但对着一国储君这般，却是有些托大了，不知天高地厚了。
太子和善，从不计较在乎这些，可他不计较，并不代表这不重要。若是叫旁人误会了周公子这样的竟也是太子党，恐怕会拖累太子的好名声。
李承善简直为父亲操碎了心，不由得感慨自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担，太子的女儿实在不好做啊。
李承善看着周公子慌乱无措的样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典型的外强中干，还以为即便家里不是位高权重的，好歹也得有些过人的本事，比方说特别得阴险狡诈或是心思歹毒的，结果就是这么个怂货，害得她惩治起来也觉得没意思，真扫兴。
“不止如此，你又是怎么称呼堂堂京兆尹的？赵公？”李承善说着，简直都快笑掉大牙了，“周大学士就是这般日日教诲你的？不知周少爷究竟身居何职，竟能与正四品上的京兆尹平起平坐？
你于闹市纵马狂奔，险些闹出人命，不仅不知悔改反而怪罪无辜百姓挡了你的去路。
你难道不知当街纵马致人受伤是要坐大牢吃鞭子的？
是你对大顺的律法不熟还是根本就视为无物？
你莫不是当京城是你周家宅院可以任你为非作歹？当京兆尹、当太子殿下是溺爱你的长辈会对你事事包庇？
当京中百姓是你家吓人奴婢可以任你打骂欺侮？
你一个小小的大学士侄孙，未免也太狂妄了！”
李承善这一番话义正词严，周公被说得哑口无言，连京兆尹都吃惊得长大了嘴巴：“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好歹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的人，如今还是头一回见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能有这般摄人的气势。叫他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这番言辞，无论从眼界、胸怀、大义上来看，都不该是这个年纪能想到能说出口的。
若说此子只是个寻常百姓，京兆尹打死也不相信。
“小民不过是大顺朝千千万万人之一，生着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与其他人无异。”李承善笑了打起了哈哈。
京兆尹还想追问，就见有个衙役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帽子都跑歪了。
“混账东西，太子殿下面前，怎能如此有失体统？”京兆尹觉得衙役丢了自己的脸面，虎着脸斥道。
衙役赶忙扶正了帽子，凑近京兆尹耳边说了句什么。
京兆尹原本觉得在太子面前耳语着实不像话，可听了衙役的禀报却面色一变，心想自己今天这都是什么运气，平时八百年见不到一回的大人物今天一个个往他这小小的京兆衙门里凑。
他也顾不得许多，起身对太子道：“启禀殿下，柱国大将军人已经到门口了，微臣且去迎接一番，劳殿下稍坐片刻。”
“孤与你同去。”太子说着也站起了身，“柱国大将军是孤的岳丈，孤自当迎接。”
柱国大将军？李承善有些头大。别看她连皇祖父都不怕，可在这位早已淡出官场只留下许多传奇经历的外祖父面前，总是不由自主地收敛许多。
先是父亲，现在又是外祖父。她可不相信这两位碰巧都很清闲又碰巧都想来旁听京兆尹审案，必是有人通风报信。
想到这里，李承善埋怨地瞪了赵先生一眼，跟在她身边，能够在必要时便宜行事的，也只有这位得母后信任的赵先生了。
赵先生明白帝姬是在怪他多事，却也不辩解，只把身子低低地弯下去，做出十分谦卑任君处置的姿态。
李承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不再看他。
赵先生松了口气，知道帝姬这是不与他计较了。擅作主张是他的不对，尽管是出于为帝姬考虑，但到底有违帝姬的意思，帝姬虽然不会惩罚，但心里未必没有不满，日后只怕多少会对他疏远。
未及多想，柱国大将军已经跟在太子身边，由京兆尹请上了大堂。
李承善眼观鼻鼻观心，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还是被心明眼亮的柱国大将军一眼盯上了。
太子眼见暴脾气的岳父眼中快要冒出火来，开口为女儿解围道：“柱国大将军请上座。”
“殿下面前，岂有老臣上座之礼？殿下请。”柱国大将军恭敬推辞道。
“大将军乃太子妃生父，孤的泰山，自然坐得。”太子再让。
“殿下乃是国之储君，天潢贵胄。老臣之女能嫁作殿下为妻，是她天大的福气，是殿下，是朝廷，是陛下对老臣一家的厚恩。”柱国大将军对着皇城方向拱手以示尊崇，“老臣不敢恃宠生娇，殿下请上座。”
太子深知岳父的脾气，便也不再推辞，又坐回了上首。
经过这么以打岔，柱国大将军对于李承善闹到京兆衙门一事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可当他看见帝姬那张芙蓉面上淌血的伤口时，却险些气得跳起来。
看着眼下的情况，这是太子殿下与帝姬默契地没有挑明身份，他便也强压着怒气，询问道：“老夫今日在东门大街附近闲逛，听闻有人在闹市打架，被京兆尹抓回了衙门，便想着来看看。
就是堂上这两位年轻人吗？”
这口气，这称呼，一听就知道不可能是对太子殿下说的。
京兆尹立马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大将军的话，是这两人。”
柱国大将军看了看对着他笑得有些勉强的李承善，又看了看几乎汗如雨下明显目光飘忽不定的周公子，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他自问活了这么多年，从一个人的眼神就能判断出此人的秉性。
帝姬虽然顽皮，不过是年纪小贪玩而已，并无害人之心。她胆大又谨慎，心清气正，眼神炯炯，偶有狡黠，却难得是个明事理懂善恶辨是非知轻重的好孩子。
再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目光游移，明显是心虚，冷汗连连，分明是恐惧。以利刃毁人容貌，实在是阴损狠辣。柱国大将军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划伤了帝姬面庞的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