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假凤真凰（下）

世人皆知，福德帝姬李承善在宫变之日下落不明，但鲜少有人知晓，当日一同不见的还有她的闺中密友，庐阳县主——陆月柔。

陆月柔的母亲是南疆女子，原为先皇后手下的江湖人士，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陆月柔的爹，结果就非君不嫁。

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矜持内敛，南疆姑娘个个热情奔放，

父亲是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后来在战场上身死，其母也殉了夫，只留下了不到八岁的陆月柔。

先皇后把她接到身边，请泰和帝看在她爹以身殉国的功劳上，封了个县主。

当时的庐阳已发展得十分繁荣，早就具备了郡的规模，只是迟迟未改，仍是个县。先皇后怜惜陆月柔，选了庐阳作为她的食邑，说是县主，实际却比一般的郡主还要优渥。

先皇后还在京里为她置了宅子，算是她的府邸，实际上却近乎将她养在宫里，与福德帝姬一同教养，视若己出，几无二致。

陆月柔与李承善的性子迥然不同，却能相处融洽，比起亲生姐妹更加亲近和睦。久而久之，两人的容貌竟有了三分相似。

当然，这些事，外人是无从得知的。

便是宫里的人，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的。

宫门被迫当日，陆月柔与李承善被先皇后安排的心腹护着趁乱出了宫，逃离了京城。

世道将乱，赵旭的叛乱只不过是个开端，积怨已久的大顺朝早就危如累卵，只不过泰和帝仁厚，先皇后治国有方，百姓无不拥戴感恩。

随着赵旭这个乱臣贼子做了出头鸟，各路军队自然有了名正言顺进京的理由，从龙之功，谁不想要？

泰和帝已死，留下的皇子年纪都还小，只要时机成熟，逼着小皇帝写下退位诏书便可名正言顺地登上皇帝宝座。

因此，传国玉玺只要一日找不到，各方势力不仅不会威胁到新皇的帝位，反倒会极力保护他。

传国玉玺的下落，只有李承善和陆月柔知道，她们分别掌握着拿到国玺的关键，二者皆不可缺。

她们两人分开走，只要不落在同一人手中，就没有人能得到传国玉玺，大顺朝也就能暂且保全。

陆月柔迷迷糊糊地想，她真是个不孝女，亲生爹娘的面目不知在何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对他们的印象也都像是来自于旁人述说的故事，遥远有陌生。

可面对皇后和泰和帝的时候，却倍感亲切，似乎他们才是她的血脉至亲。得知他们二人死讯的时候，陆月柔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破了个大窟窿，又冷又痛，像是也活不成了。

那种悲痛，在她自己的父母去世之时都不曾有过。

她能回想起的真真切切的记忆，都是在京城的皇宫里的，与泰和帝后以及阿善和怀弟也就是如今的清平帝在一起的。就像她就是出生在那里，成长在那里似的。

而且在她的记忆里，阿善的性子并不像世人所以为的那样肆无忌惮不拘小节率性而为，会这样做的人其实是她。而阿善，则是那个凡是皆有顾忌，生怕行差踏错的谨慎之人。

陆月柔觉得胸口很痛，她知道这应该是吹了“断魂哨”的缘故。虽然事先服了“护心丹”，性命无忧，但这内伤是免不了要实实在在承受的。

昏迷中的陆月柔一时明白，一时又像是糊涂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回想起与阿善在京城“无法无天”的日子，一会儿眼前又浮现出皇后娘娘的如花笑靥。

她仿佛又回到了皇宫，在御花园里追着不停往前跑得阿善，不过一个闪神，刚才还在前头的人却忽然没了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陆月柔的心里慌乱无比，就好像要永远失去她了似的。

“阿善……阿善……”她大声地呼唤着，可是繁花盛开的御花园转眼之间就变得荒芜破败。

陆月柔心中的不安加剧，她四处寻找熟悉的身影：“皇后娘娘……怀弟……”她找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可除了她自己，整座皇宫竟然再无一人。这世间，好像也只剩下她一人。

“阿善……活下去，无论你在哪里，都要好好地活着。我一定会来找你，……我们一定会再回来……”陆月柔茫然地望着虚空说道。

……

陆逢时听见陆岳在昏迷中喃喃说着什么，起初并没在意，直到那句“皇后娘娘”，瞬间引起了他的警觉。在联想起她刚才念提及的“阿善”、“怀弟”，寻常百姓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身为明威将军的陆逢时却是知道的，福德帝姬名为李承善，当今的清平帝名叫李继怀。

陆逢时想起当年觐见泰和帝的那日，皇帝带着几人往偏殿而去，途中遇到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只顾着匆匆赶路，一不小心就撞在了太监总管身上。

泰和帝并未责怪他御前失仪，而是和气地问他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把事情说了，原来是还在禁足的福德帝姬带着庐阳县主趁着宫里太监宫女不备，换了便服出宫去了。

泰和帝听了，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阿善这孩子，被她母后和朕给宠坏了，越发的无法无天了，竟把月柔那丫头也给带坏了。

说起月柔，哦，也就是庐阳县主，她也姓陆，与陆爱卿你也算是本家，不知可否沾亲？朕记得他爹名叫陆仁光。”

陆从原行礼道：“回禀皇上，臣并不识得此人，想来不过是同为陆姓罢了。”

泰和帝也不过随口一提，陆有不是什么少见的姓氏，也不是要为陆月柔攀亲，点点头，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陆逢时却因此对素未谋面的福德帝姬和庐阳县主有了些印象。

尤其是泰和帝称呼“阿善”的时候，那种疼爱与亲近，是藏也藏不住的。那时的他就曾无比羡慕，他从不曾得自己的父亲纵容溺爱，可试问有哪个孩子不想与父亲亲近不想被父亲宠爱？

陆逢时在得知她的女子身份时就猜到陆岳应该是个假名字，却没想到原来她就是那位与福德帝姬一同长大的庐阳县主——陆月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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