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清白

从食堂到会议室，路并不长。罗爱才、张小真、李来走在一起，其他部门负责人和干部们，都没有主动围上来，而是各自保持小圈子的队形，向会议室走去。看起来，积极性比基层差多了。

毕竟，他们感受到了罗爱才的强势。也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们。

罗爱才看着不经意的样子，实际很仔细的观察部门负责人和干部的一举一动。脑袋盘算着什么。

到了小会议室，罗爱才和李来他们保持原有队形，等10来个干部们都坐好，罗爱才就敲了敲桌子，开始了会议。

“人好像还没到齐？我先点个名吧，名字我都很熟悉了，但还不熟悉人。点到名的同志报个到，好吧？”

罗爱才开始点名。

“欧阳杰、章晓娜、王锐、黄文……”

每念到一个名字，罗爱才就会略作停顿，仔细看几眼对应的人。每个名字都念到之后，干部们的情况，罗爱才心里基本有数了。

“都什么时候了？黄文还没来。什么情况，晓娜，你打个电话问问。”

章晓娜是人事部门的员工，非常年轻，简历上年龄25岁。现在的情况是，人事部和财务部经理都是上家的人，上家割了肉，两位经理就跟着老板回去搞房地产了。人事部留下两个文员当中，张晓娜更年轻。不过，罗爱才之前有打电话分别与他们接触过。张晓娜思维和反应更伶俐，所以罗爱才首先想到的是她。

章晓娜连忙说：“我知道开会时，就打电话问了。黄总说今天不舒服，请假。”

罗爱才点了点头，肯定章晓娜的工作态度：“你做得很主动。”又吩咐：“现在再给他打个电话，请他注意身体。另外，通知他以后也不用来了。他的工资，我们承担的部分是今天之前。有意见，麻烦他找劳动局申请仲裁。我们按仲裁决定办事。”

罗爱才哼了声，又说：“也顺便跟他透露下，老板现在查账、反腐。过去的事都要翻一翻。有问题，报警处理。当然了，好聚好散最好，大家都省些麻烦。我的意思，你一字不漏的转达。”

章晓娜点头记下，跑出去拨打电话。会议室几个总监的脸色，变得比之前难看了。

罗爱才翻过这页，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正式会议。

“本着不耽误时间的原则，我先说明会议精神。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保住工厂，保住工人的饭碗。所有人都要为这个目标让路。我先赔个不是，因为没办法，为了工厂活下去，我要动一些人的利益。”

“今天会议的精神，两个字，责任。”

罗爱才话刚落音，下面就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罗厂长，你直接说名字吧。黄总被你搞了，接来下是谁？”

罗爱才冷眼看去，认出说话的人是营销部另一个总监。他没答话，若有所思的样子，好一会才说：“上家很奇怪。工厂说起来业务不大，搞了营销部不算，又搞个业务拓展部。每个部门还搞几个总监。部门与部门之间又隔开那么远。你们平时是怎么合作的？”

王锐听了，嘴角微微上扬。他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

罗爱才接着说：“搞谁？我是文明人。不这么说话。你跳出来，肯定认为我要‘搞’你？周峰同志。你错了，我不搞你。我想请你为工厂着想，自己辞职。”

“你和黄文同时进来的吧？工厂效益一直不行，我要是你们，早跳槽了。以你们的本事，何必留在这里陪小朋友过家家？省城的大企业更适合你们。你们制定的那些营销策略，在大企业没问题的。但在这里，就能害死一厂人。”

周姓的营销部总监冷漠说道：“我放弃了大企业，来这里肯定希望上个台阶。现在台阶都撤了，我没面子。”

他看着罗爱才，和旁边的张小真、李来，一字一句的说：“罗厂长，我不会辞职的。为了我的简历，我打算留下来，和工厂共进退。我可以接受的底线，是降薪20%。这是最大的让步。要是不同意，那就遗憾了。”

他自信的笑了笑，说：“放心。我不找劳动局。闹到政府机关，大家都没面子。但你们应该留下我。我这边的媒体资源，以后老板多少用得上。”

李来眼皮一跳，听出了浓浓的胁迫味道。他知道这位周峰总监，平时负责的线条包含了媒体和公关。有这层人际关系，抹黑工厂很容易。也难怪他有恃无恐。

罗爱才不动声色，也没立即答复。

他认真思考了下，最后说：“工厂倒闭了，是老板经营不善。现在走人，下家就可能怀疑你能力不行。这个意思我理解。但工厂财政很紧，你手里的资源，我暂时不需要。所以没办法照顾你的利益。”

“要你只领象征性工资，你肯定不愿意干。对吧？现在又撕破了脸，我不得不提防你对工厂不忠心，想法子让工厂提前倒闭。你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威胁。所以，我不能留下你。”

罗爱才看着周峰，很客气的说：“我的意思你明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现在，请你离开会议室。”

周峰一脸黑气，用力拍了拍桌子，站起来就走。茶杯都被他的‘内力’震翻了。

在周峰离开之前，罗爱才又说：“我这个人，很怕麻烦，但不怕威胁。有时候威胁来了没办法，只好连麻烦都不怕了。周同志，不送了。”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中，周峰离开了会议室。他知道工厂已经没有容身之地，怒气冲冲朝办公室方向走去。才到门口，就看到一名文员带着保安，很礼貌的在门前等着他……

罗爱才面不改色的说：“周峰同志的建议很好。为了节省大家时间，我直接念名字。念到名字的同志，我祝你们前程似锦。”

在安静得叫人窒息的气氛中，罗爱才平静的念起了名字。念了4个名字后，他停了下来。示意一切都结束了。被念到名字的人，脸色难看的离开了会议室。

他们没有再挣扎。

最有资格谈价钱的周峰都那样了，还能怎么办？老家伙话说得好听，但态度强硬得不像话。显然下定了决心。

王锐本来盘算着听到自己名字后，要怎么体面的离开。老家伙看起来不好惹，王锐放弃了搞事的想法。但直到最后，王锐都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现在留在房间的所有人，在责任面前，都是清白的。”

罗爱才右手做了个一刀两断的动作，说：“就在刚才，我们跟过去所有问题划清了界限。会议第一项精神，责任的问题，得到了贯彻。”

“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

王锐看了看空出的5张椅子，清点那些人被赶出了局。老家伙够狠的，营销部四大金刚，一次性全弄掉了。业务拓展部的另一位总监、和采购部的老大，位置也空了出来。这些人被干掉后，王锐感觉自己心情好了不少。说实话，有几个人，王锐早就不爽他们了。

这时，章晓娜进入了办公室。刚坐下，罗爱才就对她说：“你去把营销部的几个小家伙叫进来。跟他们说，这里空出几个位置，借他们屁股用用。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不要勉强。”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来一阵轻松的笑声。

营销部几个年轻人，李来记得他们的履历。都是刚毕业不久，被招回来干脏活的小同事。营销部几个总监负责定方案，具体的细活都是这些小同事在做。小同事有三个，其中两个是今年新招的。以前的小同事进来发现工厂待遇差、工作累，赚到工作经验就跳槽了。所以，有得招新人顶替他们。

看样子，罗爱才是要培养几个小年轻了。李来琢磨着罗爱才的决策，说不出这样对不对。在他看来，一下把营销部端掉，风险很大。毕竟，很多事都需要有经验的老员工去处理。

罗爱才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等三个小年轻坐下来，他笑呵呵的说：“不要急、不要抢。这里位子管够。”罗爱才指着李来，开玩笑说：“刚毕业，李厂长就是厂长。比起来，你们还是差了点时运。不过也不错了。要知道，我40多岁，才干到市场部副经理。你们个个都比我强。”

李来看了看会议室里的人员构成，年轻人很多。财务部、人事部、采购部、营销部，负责人都属于空缺状态。从这个角度看，年轻人机会很多。不过，从经营角度看，这也意味着团队底蕴非常不够。将来的工作，只怕比想象中更麻烦。

牌就这样了。能打出什么水平，就看罗爱才的本事。

罗爱才说：“时间很紧迫。留给年轻人成长的时间也不多。你们要有危机意识，赶快进入新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