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我们是怎么把孩子的好奇心给杀死的？
好奇心，是一种很珍贵的礼物。
一
一天之内，两次被小核桃搞得哑口无言。
前几天在下班路上发现了一片半个足球场大的草坪，中间开满了粉白色的花，平时被葱郁的树木挡住了，若不是花儿们招摇着，很容易就错过。
“喂，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花园！”我跟小核桃约好，假日带他去那里玩。
去接他时，远远看他左手拎着个布包，右手挎着一个纸袋。
“天哪，你拿了些什么？”
“我拿了一个足球，可以跟爸爸踢球，还拿了很多书。”
“秘密花园很近的啊，去去就回来了。”我犹豫着不肯走。来回也就半小时的事儿，何必带这么多东西。
“波米诺会喜欢秘密花园的。你没有看过，不知道，很精彩。”他把纸袋放到地上，扒拉着要给我找证据（波米诺是他最近很爱的一本绘本里的动物，一只粉色的长鼻子小象）。
我闭嘴了。“在太阳底下看书伤眼睛”“草地会扎屁股”这些理由都见鬼去吧，小核桃要在秘密花园里遇到波米诺。
晚上正吃着饭，我忽然大叫：“怎么办？我给你买的布丁落在专车里了。”
他前几天得了支气管炎，我们约定等病好了就买一大排布丁。“布丁很美味的。”他一边咳嗽一边舔嘴巴。
我跳到客厅里去翻手机，给专车司机打电话。还好他没有走远，答应送回来。
小核桃陪我一起下楼，我边走边碎碎念：“幸好找回来了，一大排布丁啊，各种口味，好险！”
“布丁跟着汽车嘟嘟跑了，下一个上车的小朋友喜欢吃什么味道？”他完全没在听我说话。
我被戳了一下。东西丢了要找，东西丢了着急，东西丢了很可惜……可是小朋友却会问：东西丢了，它会不会有一次旅行？
好有趣。不是吗？让我想起《哲学与幼童》那本书里讲过的几个故事：
蒂姆（6岁）正忙着舔锅子时，问道：“爸爸，我们怎么能知道一切不是一场梦呢？”
蒂姆的爸爸有点不好意思，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同时，爸爸问蒂姆，期待大人怎样回复他。他又舔了几下锅子，回答说：“我并不认为一切都是梦，因为人在梦里，不会四处询问这是不是梦。”
伊恩（6岁）感到懊恼的是，他父母的朋友带来的3个孩子霸占了电视机，他们不让他看喜欢的电视节目。“妈妈，”他用沮丧的口气问道，“为什么3个人的自私就比一个人的自私更好？”
作者马修斯说，罗素在《哲学问题》里、笛卡儿在《第一哲学沉思录》里都探讨过蒂姆提出的类似问题；而伊恩的问题，有可能跟“功利主义伦理学”挂钩。它们并不简单，所以当我们不知道怎么回复的时候，至少不要小看了孩子。
这些问题并不是无足轻重的。
二
什么？研究哲学？对父母的要求也太高了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这样回复孩子的：“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啊，傻孩子。”或者跟身边的伴侣说：“小孩子真可爱，脑袋里整天想什么啊。”然后继续说所谓大人的话题。哦，还有一种情况是，我们根本没听见，因为那天的家务和工作都有点儿多。
有一次我在早教班听到这样的对话：
“快走，回家吃饭了。”
“不，我想再玩会儿。”
“有什么好玩的，这几个积木玩了800遍了。”
“妈妈，这个球在太阳下怎么跟上次不一样了？”
听到最后一句，我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球上沾了水，阳光照到水滴上折射出了微微的光，的确跟以前不一样。“好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我看了那个小朋友一眼。
“哪有什么不一样，快点儿快点儿，到点吃饭了。”小孩子被妈妈拖拉着走了。
明明就有不一样啊！我替这个孩子气愤。
麻烦你，不要一巴掌把孩子的好奇心拍死嘛。我暗暗握拳。
但我忽然又想，也许那个妈妈是真的赶时间，也许家里还有老二等着喂奶，也许她已经忙得团团转了，房价、户口和入学资格，哪有时间去观察什么折射。
“麻烦你，不要一巴掌……”这种话，也有点太想当然了。
大人也很不容易啊！我叹了口气。
也许每个人在粉嘟嘟的时候都是那样的吧，对世界充满好奇，有无穷个“是什么”和“为什么”，后来的后来，都被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拍成了房价和户口。
好奇心，是一种很珍贵的礼物。
刚开始会说话的时候，每个孩子都是好奇宝宝，他们每天问几百个“为什么，这是什么”。等语言能力进化一些，他们更是提出各种奇趣的问题，关于宇宙、人生和周围一切事物。好奇是他们与这个世界联结的方式，他们并不觉得提出古怪的、匪夷所思的问题有什么不妥。
他们提的问题，我们并不一定真的懂，但是，我们不感兴趣了。
那是我们的遗憾，恐怕也是成长的代价。
有一期《奇葩说》，辩题是“得高等生物的蛋该毁灭吗”。
在大家从各个角度讨论了这颗蛋之后，黄执中站起来，推一推眼镜，说：“一个外星蛋，真正在问的是什么？呵护还是毁灭，真正要说的是什么？真正在说的是好奇心和安全感。”
他改造了辩题，角度“陡峭”，但是说得真好。
“好奇心是探索的动力。认识新朋友，是探索；走出家门去上学，是探索。好奇心是尝试的动力。”
“但是它有一个小小的敌人，是安全感。安全感是很重要的，如果不安全的话，会死。可是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好奇心，虽生犹死。”
“一颗外星来的蛋，你要把它毁灭。难道你不想知道它会孵化出凤凰还是龙吗？不想，因为它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上班不要迟到，业绩要达标。”
“世界上有没有龙关我什么事儿？你这样想，你死了。”
“我们曾经活过。因为我们曾经都是小朋友，我们每天都在问为什么、为什么。尼斯湖水怪，我会不会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