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密诏重托

散会后，帐内众人各怀心思散去。沈朗走在最前，脚步却拖沓得像是灌了铅，王昭路过身边时，还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王昭兄弟，你近来跟凌天亲近，帮我劝劝，要他别硬撑了。真打起来，我们这‘反贼’的帽子就摘不掉了，谈和才有出路。”

王昭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看着沈朗的背影消失在帐外，才转身快步折回凌天的营房。

掀帘时，他特意左右张望片刻，确认无人偷听，这才反手关紧帐门。

凌天见状，自然心领神会，没有多问。

只见王昭从贴身处，摸出一卷用油布层层裹住的帛书。油布上还沾着些微泥土，是藏在营地角落的地洞里带出来的。

“少羽，沈朗眼界太窄，成不了大事。”王昭将帛书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摩挲，满是郑重，“他只看到眼前得失利害，却不懂天子这面大旗的份量。请看，这是三天前，宫中小黄门冒死转送来的。你看这所用印信，是天子的专用图章，边角那道裂纹，是去年东迁时摔在地上撞的，错不了。”

凌天解开油布，展开泛黄的帛书。布帛上的字迹潦草，字字透着急切，“河东郡军素有忠勇，准尔等协护行辕，如遇乱臣劫持，可便宜行事，以安社稷”。末尾的朱印虽淡，倒能看清是天子的私印，绝不会有假。

“小黄门还提到，杨奉在天子行辕周围围满了他的人，连陛下日常用的笔墨都要先经他的人检查，很难有得手的机会，”王昭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更低，“郡军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少羽，方才我没拿出，就是担心交予沈朗难堪重任。你想，如果跟杨奉谈和，这密诏的事情一旦败露，杨奉会不问缘由地将我们全部拿下。”

凌天指尖抚过帛书，这是身在安邑的天子，遥遥递来的沉甸甸的信任，“如此这般，只要得手，便可名正言顺地取代杨奉，改编郡军！”

他将帛书重新裹好，贴身藏在衣襟内，对王昭点头：“不必多言，我都明白。沈朗那边，我们得稳住，免得他吓得腿一软，自作主张和谈。”

王昭附身拱手：“西侧的备用粮库，必要时尽管用。这种时候，能成事比什么都重要。”

次日清晨，雾还没散，凌天刚披好铠甲，就见李狗剩快步跑进来，脸色白得像纸：“屯长！韩暹的堂弟韩武来了！带了两百多人，十几辆车，说、说要收编咱们郡军！”

凌天快步登上营墙，远远就见到营门外旌旗招展。

韩武身披亮闪闪的两裆铠，骑在一匹高头黑马上。身后的兵士个个手持长矛，矛尖斜指营墙，阵仗摆得十足。随行的车上，麻袋堆得老高，每个麻袋上都站着大声吆喝的人：“投诚者每人半石粟米，伍长升队官、队官升屯长”。

“第一屯凌屯长是吧，久闻大名了，别躲在营里当缩头乌龟！”韩武的声音传来，毫不掩饰浑身的嚣张气焰。

他甩动马鞭，鞭梢“啪”地抽在营门的木柱上，留下一道浅白的痕，“奉杨将军令，河东郡军即日起编入我军！识相的，就赶紧打开营门，交出兵器粮秣，咱们还能好好当弟兄。要是不老实，哼哼！”

他勒马上前两步，手重重打下，身后的兵士将长矛顿在地上，“咚咚”的声响大作，震得人心里发慌。

凌天盯着粮车上的麻袋，心里将所有事串联起来：此前杨奉扣发兵粮、变卖陈粮、囤积药材皮革，都是在为收买郡军做准备！用粮饷、官衔当诱饵，说明他怕强攻损失太大，只想不费一兵一卒吞掉郡军。

韩武见凌天默不作声，叉着腰举起环首刀，刀尖对着他：“去年有个县尉不服杨将军，好端端的跑出去里通匈奴，结果被砍了脑袋，莫非你想步他的后尘？”

“怎么？不敢作声了？”韩武见凌天依旧不说话，笑得更放肆了，他摇着头看向郡军兵士，语气里满是轻蔑，“我听说你第一屯很能打？有人跟我说，第一屯里多得是有本事的，而你是佼佼者。怎么，敢不敢跟我比一场。一个小小的胆子，有没有？”

王大牛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攥着铁刀的手臂青筋暴起，就要翻下营墙，被凌天一把拉住。

凌天摸了摸怀里的密诏，指尖能感受到帛书的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韩武沉声道：“韩将军，先谈正事。郡军是郡守为郡内城防而招募的，要听郡府调度，不是谁想收编就能收编的。”

“郡府调度？”韩武突然大笑，从怀里摸出一卷竹简，劈手扔在地上。竹简滚到营墙下，展开的那一页上，赫然盖着河东郡守的鲜红印鉴，上面写着“杨奉将军护驾有功，为朝廷殚精竭虑，河东郡属兵马皆可听其节制。”

“凌屯长，你不会是想抗郡守的令吧？”韩武催马上前，马鞭快要抽到凌天脸上了，满是挑衅的意味，“我知道你心里不服！这样，咱俩比一场，你赢了，我立马带人回去，也不收编了。可你要是输了，一千多的郡军，今天就编入我军。敢不敢接？”

凌天知道，对方兴师动众而来，为了郡军的尊严，这场决斗躲不过去了。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映着凌天紧绷的侧脸。

兵士们个个按紧了兵器，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