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放学路上，阴气沉沉。雾霾遮住天空的蔚蓝，留下大片不透光的灰色地带。

陆衍在公交车上坐着，陆言站在她的旁边，一手抓着高高的扶栏，一手提着周末拿回家去的一些零碎的物品，眼睛望向车窗以外。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果一定要说些什么，以陆衍对他的了解，此刻他应该有些不耐烦，因为这种糟糕的天气，因为车上拥挤的空间。可是陆言把情绪控制得很好，让人几乎看不出端倪。

实际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陆言已经变成了一个很难以捉摸的人了，不再像小的时候，把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

她刚刚说帮他拿手上的袋子，这样他能够站得轻松一些，可是他拒绝了。

“能拿。”就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语。她明明是和他同一天出生，却感觉他长大了好多。

陆衍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外面的世界就像一出没有声音的电影。人潮汹涌，来来去去，或快或慢，脸上带着不同的神情，奔赴不同的方向。可以看见有的人在大笑，有的人在大喊，有的人在等着趁放学的当口摆摊做小吃生意的老板把热气腾腾的食物端上来，有的人在跺脚，有的人在挥手，可是一切都没有声音。你能听见的只有车厢以内的嘈杂，明明与所见之事格格不入，却又和谐地共存在一处。

人的心情随着天气变化，随着时间点变化，随着莫名其妙的琐事变化，高兴的时候，能从阴天中看见七彩祥云，不高兴的时候，万里晴空也索然无味，与我无管。

陆衍觉得，她自己的心情倒也算不上差。

她看着陆言，觉得他也是如此。

他们只是累了。

完成了一天的学业，还要挤着公交，等待很久，才能到家，又恰逢阴天，这些事件的存在，让谁都无法兴致盎然。

车行驶起来，风景变化倏忽，人眼根本来不及捕捉。只有天上的那团乌云，不随车的加速而消失，最终在那里。

陆衍是不喜欢沉默的。沉默似乎总是带着一些消极的意味，把所思所想无限放大，终至郁郁。如果沉默有声音，那一定是一段且无奈且悲凉的旋律。

陆衍于是开口，说道今日和顾笑我商量好的，明天一起去爬山逛庙子的事情。

陆言听她讲，视线终于从窗外移回到她的身上。专注的听着。

陆衍说，“我觉得吧，笑我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所以才想着到庙里去拜个佛，求个菩萨，来转转运。”

陆言有些无奈，他妹妹真的是智商堪忧，整天学习不好好学，就光去信这些歪门邪道了……

“九年义务教育，竟然灌溉出了你这样封建迷信的祖国的花朵，让你出来作妖，祸害人间……”陆言轻笑着说。

陆衍感觉氛围终于活络了起来，也轻松地笑起来，“什么叫祸害人间啊……你难道没听说，就去年，好几个去庙里烧香的学生都考进了名牌高中吗？这就是铁打的事实，由不得你不信!”

陆言:“那是因为他们的成绩本来就好……你去试一试呢？”

陆衍嗔怒:“陆言，你怎么就那么损呢？”再说，她正是怀着拜菩萨去名校的心情，想和顾笑我去试一试的……她走的是艺考这条路，和他又不一样，万一中了呢……

陆言眼带戏谑地说:“是你傻。”又问道，“你们约的什么时候去？”

陆衍:“明天。怎么？”陆言指了指外面的天气，说，“我估计要下一场大雨。”

乌云向一处聚拢，天色本来就暗，此刻更是阴沉的有些吓人。寒风扑朔，枯叶被席卷着，一直到路的转角边缘。

陆衍若有所思，“对啊……这个天气，明天去爬山，就算不下雨，路也很滑。”

陆言心想，他的傻瓜妹子啊，总算长了一点心。

“你们可以后天去。”陆言说。

“后天？会不会有点赶？”

“山离学校不是也挺近吗？而且有直通的公交车，不会很赶。”陆言说得很笃定。一如他做其他事情一样，潇洒中带着一片从容。

陆衍:“那你要不要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去？”

她试探性的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潜意识里，好像知道答案。

陆言换了一只手撑扶栏，没有马上否定，问她，“我去干什么？”

陆衍转转眼珠子，不着痕迹打着小算盘，嘴上却说，“去拜个菩萨，许个愿呗！万一实现了呢？”

陆言:“……”

陆衍:“哎哟，去嘛！人多才热闹，你不要在家里被闷成书呆子了!”

陆言神使鬼差地，竟然点了头。

他只是不想成为书呆子。

而且周末也没事。

五张卷子周六就做完了，根本等不到周日。

所以周日会很无聊……

与其如此，还不如出去散散步。

陆衍说陆言是书呆子。

然而实际上，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说过陆言是书呆子……

人类啊……

莫约过了五分钟，一道惊雷划破长空，伴随着巨大的响亮声，天空骤然下起瓢泼大雨。

冬天的雨是很少的，很少见到，那种豆大似的，夏天常有的雨，放在冬天这个时候。

无论怎么样，都显得不合时宜。

这个时候，顾笑我，宋浩然以及他们的父母，正在校外不远，一个商业文化街内的汤锅店里吃饭。

李梅抬起头，惊讶出声，“呀！这么大的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