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内篇杂下第六(4)

晏子到晋国出使，景公返修了他的住宅，等他回来的时候，工程已经完工了。晏子拜谢了景公，就拆毁了新居，用来修建邻里的房屋，完全按照原来的样子盖好了，让他们的邻里回来居住。晏子说：“谚语说：‘不图有个好宅基，只图有个好邻居。’这几位邻居，是我原先已经占卜过的好邻居了，如果违背了占卜，是不吉利的。君子不做不符合礼节的事，小人不做不吉利的事，这是古时候定下的规矩。我怎么敢违背呢？”最终恢复了原来的住宅。景公不准他这么做，后来晏子通过陈桓子向景公请求，景公才答应了。

景公欲为晏子筑室于宫内晏子称是

以远之而辞第二十三

［原文］

景公谓晏子曰：“寡人欲朝夕见，为夫子筑室于闺内，可乎？”晏子对曰：“臣闻之，隐而显1，近而结2，维至贤耳。如臣者，饰其容止，以待承令3，犹恐罪戾也。今君近之，是远之也4，请辞。”

［注释］

1隐而显：隐退却能使名声显赫。2结：这里有收敛的意思。3承令：接受您的命令。4这句意思是，现在您让我住的离您近，我就难于修饰容止，罪过就更难免了，这实际上是让我远离您。

［译文］

景公对晏子说：“我想一早一晚都能见到您，打算在宫内给先生修建一所宅院，可以吗？”晏子回答说：“我听说过，隐退能够使名声显扬，与君主亲近却能有所收敛能使自己有所收敛，只有特别贤德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像我这样的人，修饰自己的仪容举止，以便接受您的命令，还担心会犯错。如今您让我住的离您近了，这实际上是让我远离您，请允许我不能接受。”

景公以晏子妻老且恶欲内爱女

晏子再拜以辞第二十四

［原文］

景公有爱女，请嫁于晏子。公乃往燕1晏子之家，饮酒酣，公见其妻，曰：“此子之内子邪？”晏子对曰：“然，是也。”公曰：“嘻！亦老且恶矣。寡人有女，少且姣2，请以满夫子之宫3。”晏子违席4而对曰：“乃此5则老且恶，婴与之居故6矣，故及其少而姣也。且人固以壮托乎老，姣托乎恶，彼尝托而婴受之矣。君虽有赐，可以使婴倍7其托乎？”再拜而辞。

［注释］

1燕：通“宴”，以酒肉招待宾客。2姣：美丽。3满：充，放置。宫：室。4违席：避席，离席。5乃此：现在。6故：久，长期。7倍：通“背”，背叛，引申为辜负。

［译文］

景公有一个非常疼爱的女儿，请求嫁给晏子。景公于是就到晏子家里去一起饮酒，喝到高兴的时候，景公看见了晏子的妻子，说：“这就是您的妻子吗？”晏子回答说：“是的，这是我的妻子。”景公说：“嘿！她也太老了，也太丑了。我有个女儿，既年轻又漂亮，请让她做先生您的妻室。”晏子离开座位回答说：“如今我的妻子确实又老又丑，我长期跟她生活在一起，也曾经赶上她年轻漂亮的好时候。再说，人家本来壮年托身于人一直到老年，从漂亮时候托身于人一直到变丑。她曾托身给我，而我已经接受了。您即使打算把女儿恩赐给我，怎么可以让我辜负了我妻子去委身相托呢？”拜了两拜，拒绝了。

景公以晏子乘弊车驽马使梁丘

据遗之三返不受第二十五

［原文］

晏子朝，乘弊车，驾驽马。景公见之曰：“嘻！夫子之禄寡耶？何乘不任之甚也？”晏子对曰：“赖君之赐，得以寿三族1，及国游士2，皆得生焉。臣得暖衣饱食，弊车驽马以奉其身，于臣足矣。”

晏子出，公使梁丘据遗之辂车乘马3，三返不受。公不说，趣召晏子。晏子至，公曰：“夫子不受，寡人亦不乘。”晏子对目：“君使臣临百官之吏4，臣节其衣服饮食之养，以先国之民，然犹恐其侈糜而不顾其行也。今辂车乘马，君乘之上，而臣亦乘之下，民之无义，侈5其衣服饮食而不顾其行者，臣无以禁之。”遂让不受。

［注释］

1寿三族：保三族。寿，保。三族，指父族、母族、妻族。2游士：指与自己交往的人。3辂车乘马：辂车即大车。乘(shèng)马，四匹马。4临百官之吏：管理群臣百官。5侈：使……奢侈。

［译文］

晏子坐着破旧的车子，驾着劣等的马去上朝。景公见到这种情景，说：“嘿！先生您的俸禄少吗？为什么乘坐的如此破烂不堪呢？”晏子回答说：“我凭借您的赏赐，我才得以有能力供养我的父族、母族、妻族，连国内与我交往的人，都得以养活。我能吃得饱，穿得暖，并有破旧的车子和劣等的马供我使唤，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晏子从朝堂山出来以后，景公派梁丘据送给晏子一个大车和四匹马，几次三番前去给晏子，他都不接受。景公为此很不高兴，命令立刻召晏子来。晏子来了，景公说：“先生加入不接受，那么我也从此不乘坐了。”晏子回答说：“您让我管理群臣百官，我在生活上简朴，为齐国百姓做出表率，然而还是担心百姓会奢侈浪费，也不顾及自己的行为是否合适。如今四匹马拉的大车，您作为君主可以享用，我作为臣子也可以享用，那么，对那些不顾礼仪、衣服饮食奢侈而不顾忌自己的行为是否合适的人，我就没有办法去制止了。”于是谢绝了，始终没有接受。

景公睹晏子之食菲薄而嗟其贫晏子

称有参士之食第二十六

［原文］

晏子相景公，食脱粟之食，炙1三弋2、五卵、苔菜耳矣。公闻之，往燕焉，睹晏子之食也，公曰：“嘻！夫子之家，如此其贫乎？而寡人不知，寡人之罪也。”

晏子对曰：“以世之不足也。免粟之食饱，士之一乞也；炙三弋，士之二乞也；苔菜、五卵，士之三乞也。婴无倍人3之行，而有参士之食4，君之赐厚矣！婴之家不贫。”再拜而谢。

［注释］

1炙：烧烤。2弋：用绳系在箭上射。此处指射下的飞禽。3倍人：比别人多一倍。4参：同“叁(三)”。

［译文］

晏子给景公当相国，饭食很是节俭，烤熟的三只飞禽、五个鸡蛋和一般蔬菜就是一顿。景公听说此事后，就到晏子家里去喝酒，看到晏子吃的东西后，景公说：“嘿！先生您的家里竟然这样贫困吗？可是我却不了解这些情况，这是我的罪过啊。”

晏子回答说：“这是由于国内百姓的粮食还不充足啊。普通的饭食能供给温饱，这是士人的第一个愿望得到的东西；能吃到烤熟的飞禽，这是士人的第二个愿望得到的东西；能吃到鸡蛋，这是士人的第三个愿望得到的东西。我没有超过别人一倍的德行，却享有三个士人的食物，您的赏赐已经够丰厚了！我的家里不贫困。”拜了两拜，谢绝了景公的赏赐。

梁丘据自患不及晏子晏子勉据以常为常行第二十七

［原文］

梁丘据谓晏子曰：“吾至死不及1夫子矣！”

晏子曰：“婴闻之，为者常成，行者常至。婴非有异于人也，常为而不置2，常行而不休者，故3难及也。”

［注释］

1及：赶上。2置：放下。3故：通“胡”。

［译文］

梁丘据对晏子说：“我就是到死也比不上先生了！”

晏子说：“我听说，只要努力去做就时常能获得成功，只要坚持前行就时常能到达目的地。我并没有超乎常人的地方，只是不断去做，永不放弃，不断前行，永不停止，怎么会不能赶上呢？”

晏子老辞邑景公不许致车一乘而后止第二十八

［原文］

晏子相景公，老，辞邑1。公曰：“自吾先君定公2至今，用世3多矣，齐大夫未有老辞邑者矣。今夫子独辞之，是毁国之故、弃寡人也。不可。”晏子对曰：“婴闻古之事君者，称身而食。德厚而4受禄，德薄则辞禄。德厚受禄，所以明上矣；德薄辞禄，可以洁下5矣。婴老，薄无能，而厚受禄，是掩上之明，污下之行。不可。”

公不许，曰：“昔吾先君桓公，有管仲恤劳6齐国，身老，赏之以三归7，泽及子孙。今夫子亦相寡人，欲为夫子三归，泽至子孙，岂不可哉？”对曰：“昔者管子事桓公，桓公义高诸侯，德备百姓。今婴事君也，国仅齐于诸侯，怨积乎百姓，婴之罪多矣，而君欲赏之，岂以其不肖父为不肖子厚受赏以伤国民义哉？且夫德薄而禄厚，智惛而家富，是彰污而逆教8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