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在杨曼云和翁倩红指定的诊所里，马迭尔医生正在给冉晓辉紧张的做着手术，杨曼云和翁倩红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
看着不停走来走去的杨曼云，翁倩红安慰她说：“大姐，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相信冉晓辉同志一定能挺过来的！”
杨曼云笑了笑说：“我不是担心冉晓辉挺不过来，我更不担心马迭尔医生的医术，我是担心……”
“您是在担心若飞会暴露？”翁倩红看着她问，杨曼云点点头说：“是呀，这次是毛人凤亲自安排若飞审问晓辉，又有曹明辉参与，这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审问，这是毛人凤的一箭双雕之计，如果若飞能从冉晓辉口中得到毛人凤想要的情报，那么就可以证明若飞没有问题，现在若飞亲手开枪打死了冉晓辉，毛人凤会那么轻易相信吗？他让曹明辉和若飞同时审问，就是在试探这二人，他一是让二人相互监督，二是想通过二人的表现观察他们的态度，一旦，毛人凤知道冉晓辉没有死，那么就完全证明若飞有问题，所以，我们要为若非做点事”
“我明白了，大姐，我去安排人做吧？”杨曼云看着她问：“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吗？”
翁倩红微微一笑说：“当然了，我会安排人在丘山埋一个人，即便他们去挖开坟，也会看到冉晓辉的尸体的！”
杨曼云看着翁倩红赞许地点了点头说：“要快”看着翁倩红走出去，杨曼云这时心中感到一种无比的欣慰，她知道这个兰珊宇这时已经完全成熟了，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地下工作者，她能够和自己想到一处，并且能积极做出配合这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温暖的午后阳光把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晒得懒洋洋的低垂了叶子，在叶片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虫鸣。
在玄武湖公园凌若飞见到了杨曼云和翁倩红。自从重庆一别至今已经两个多月了，翁倩红朝思暮恨不得马上见到凌若飞，这个年轻可爱的姑娘，一颗芳心早已暗许，凌若飞在她的心目中是成熟、稳重、老练、勇敢、睿智的化身，当杨曼云说要和她一起和凌若飞见面时，翁倩红高兴地差点跳起来，杨曼云看着她笑着问：“你是不是早就等不及了？”
“大姐！您说什么呀？”翁倩红羞红了脸颊低下头，杨曼云笑了笑说：“你这鬼丫头，我还看不出来你这点小心思吗？一说到若飞，你就眉飞色舞的，高兴的无以言表”
“大姐！您看您还说，哎，对了，大姐，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翁倩红闪着大眼睛看着杨曼云问，杨曼云想了想说：“你想问什么？”
“大姐，您有没有过自己喜欢的人啊？”翁倩红盯着杨曼云问，杨曼云微微苦笑一下说：“我也是女人，也曾经年轻过，怎么会没有呢？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哦！原来大姐也有过爱的人啊？那您能跟我讲讲吗？他是什么人？是咱们的人吗？他现在在哪里？”翁倩红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杨曼云拉着她坐下说：“那我就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他呀，是一个英俊挺拔的帅气男人，有军人的英武，又有文人的儒雅，他叫秦建卿，是我党老地下党员了，老特工了，当初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组织上安排我到他身边工作，做他的发报员，那时候我们的地下工作更为艰苦，四一二后，整个上海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我党上海地下组织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唯一仅存的就是他的这部电台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受组织上委派，秘密潜到上海做了他的助手…….”
“那他现在呢？现在在哪里？”翁倩红着急地问，杨曼云叹口气说：“牺牲了，早就牺牲了，快二十年了”翁倩红听到这话沉默了，杨曼云抚摸着翁倩红的手说：“后来，我们相互之间产生了感情，在征得组织上同意后，我们举行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第二年的秋天，我们的孩子小青青出生了，我们一家三口虽然生活在那种恐怖环境里，但也算是其乐融融。就在小青青一岁大的时候，有一天，我们的电台突然被敌人发现了，敌人包围了我们的住处，他为了掩护我和孩子，自己一个人跳出阁楼把包围的敌人吸引开，我才和孩子从暗道中逃了出来…….”
“那后来呢？”翁倩红问，杨曼云抹一下流出的眼泪继续说：“敌人把他抓了回去，几乎把所有的酷刑都用在了他的身上，他被敌人折磨的死去活来，双腿被生生打断了，十根手指全都被敌人用钳子夹断，浑身上下遍体鳞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老秦后来自己咬断了舌头，从老秦被敌人抓到到他牺牲一个字都没有说过。敌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于是就在大街小巷张贴布告，宣布枪毙他的时间和地点，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我们的人前去营救，可是那时候，上海地下组织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营救他，虽然组织上也曾利用所有关系，但是都没能成功营救。我记得很清楚，老秦牺牲那天，阴雨连绵，两个人架着双腿折断的老秦从囚车上下来，老秦就那样跪在雨里，他高扬着头颅，脸上带着微笑，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她，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我几次都想冲进去，想和他一起去死，可是每当我有这种冲动的时候，老秦都用他坚定的眼神阻止了我，那一刻我知道，我还有老秦没完成的工作，还有小青青需要我照顾，我不能那样做，我要继续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为他报仇，才能把我们的孩子抚养大！就这样，我眼睁睁的看着老秦被敌人连续打了三枪后，老秦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看着我，慢慢闭上眼睛，一头栽到在泥水里，那一刻，原本是淅沥沥的小雨，突然间变成了倾盆大雨，雨水疯狂的冲刷着地面，老秦的鲜血和着雨水一直流到我的脚下……”杨曼云说到这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翁倩红眼睛湿润，递给杨曼云一块手帕说：“大姐，是我不好，让您难过了”
杨曼云擦了擦眼睛笑笑说：“没事，都这么多年了，革命就要有牺牲，老秦一直是我的榜样，我也时刻准备着为革命献出我的一切！”
翁倩红点点头说：“您的老秦真是英雄，是我们隐蔽战线上的无名英雄！”
“是呀，那时候他在上海的名字就叫吴明，我也不叫杨曼云，那时候我叫尹依依，唉，做我们这种工作的，一生不知道要用过多少名字，有的时候，把自己的真名实姓都忘记了”杨曼云说。
“那您们的小青青呢？”翁倩红问，杨曼云摇摇头说：“那天我从刑场回来后，小青青就不见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小青青，我几乎找遍了上海滩，也没有找到，后来组织上也曾多方打听寻找，但是至今无果，唉，我可怜的小青青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有你这么大了”杨曼云说着再次流下泪来，翁倩红慢慢站起身说：“大姐，您别难过了，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您就把我当成您的小青青吧”
杨曼云站起来看着翁倩红说：“傻孩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出门吧，今天就可以见到若飞了”
翁倩红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是呀，一会就可以见到了”杨曼云笑着说：“感情这个东西啊，很难讲，小宇，你知道暮雪吧，我怕你……”
翁倩红点点头笑着说：“暮雪姐姐我当然知道了，大姐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让若飞为难的，我会尊重若飞的选择的！”
杨曼云点点头笑着说：“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一定要记住，我们的工作是在敌人心脏中动手术，稍有不慎，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所以千万不能因为感情而影响了工作，更不能暴露身份”
“大姐，您放心吧，我们快走吧”翁倩红满面春风地拉着杨曼云走出别墅。
当凌若飞见到杨曼云和翁倩红时，凌若飞有些激动，杨曼云看着他伸出手握住凌若飞的手说：“若飞，你辛苦了!”
凌若飞笑着说：“见到你们太高兴了，我真的有点激动，不知道那位冉同志现在怎么样了？”杨曼云松开凌若飞的手，看看翁倩红说：“翁大小姐，你们也打开招呼吧”
翁倩红脸上立刻飞上一片红云，她低下头小声说了句：“你还好吧？”凌若飞上前一步伸手把她揽在怀说：“小姑娘，怎么两个多月不见，学会害羞了？”
“不许叫我小姑娘，大姐，您看他呀，总是叫我小姑娘！”翁倩红说着倚在了凌若飞的怀里，杨曼云笑笑说：“你就是个小姑娘嘛”
翁倩红推了一把凌若飞说：“讨厌，总叫我小姑娘，不理你，你跟大姐说话吧，我去把边看看”翁倩红说着离开二人走到前方长椅上坐下去。
杨曼云看着凌若飞笑着说：“这丫头长大了，工作也越来越出色，是一块好料子，不过还需要历练，另外，若飞你应该能感觉出来，这丫头喜欢你，你可要有个思想准备，我知道你心里有白慕雪，可是她你怎么跟她讲啊？”
凌若飞点点头说：“大姐，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谈论个人情感的时候偶，等全国都解放了再说吧，我想小宇也应该能够理解和明白这个道理的，干我们这一行的，一旦被感情所困，那是特工的大忌讳，大姐您别我懂，我现在想知道那位同志的情况！”
杨曼云点点头说：“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关于冉晓辉同志你放心，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虽然目前还在修养中，但是已无大碍，你这一枪打得可真够刁钻的，就差那么几毫米。心脏就被你打穿了，要不是马迭尔医生的医术高超，加之我们的人得到消息后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把他抢回到诊所，再晚几分钟就没救了！”
凌若飞长出一口气说：“这一个星期以来，我一直为此事担心，就怕…..现在好了，我这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那组织打算如何安排这位同志呢？我个人建议他不要再留在重庆了，更不能留在南京，军统、中统在这两个地方的人现在几乎都认识他，只要他一露面就会立刻被敌人抓住！”
“组织上已经安排好了，等冉晓辉同志伤愈后，立刻送出南京，前往西安，以后不会再回到这边了”杨曼云说。
凌若飞点了点头看着杨曼云说：“去西安也好，正好胡宗南在那边搞什么虎贲计划，让老冉也从他的角度和渠道打听一下这个计划。另外，大姐，我自从来到南京后，我感觉毛人凤一直都对我不是很信任，我也一直没有和戴雁翎那边联系，另外，关于蛇，不知道组织上有没有什么可提供的资料？这几天我打算抽时间和戴雁翎见面，另外关于虎贲计划，我要和她商议一下，看看从什么环节入手，首先要了解到这个计划的制定是什么目的，然后再想办法把它搞到”
杨曼云看着凌若飞说：“好的，你说的这些我都赞同，你首先要保证自身的安全，另外，组织上安排老冉去西安工作，也是为了加强那边的工作力度，老冉清醒之后对你是恨之入骨，还说早晚有一天要亲手毙了你呢”
凌若飞笑了笑说：“这我能理解，大姐你不必跟他讲什么，一切在未来他都会知道的，那我就按着我的计划进行下一步了，大姐您这边有什么事，随时让启明星通知我，我不能在这里时间过长，我得先走了”
杨曼云点点头，看看远处的翁倩红冲着凌若飞努努嘴，凌若飞笑了笑说：“我去跟她说两句”
翁倩红看着凌若飞，双手摆弄着衣角，凌若飞看着她说：“倩红，我先走一步，你跟大姐在这停留一会再离开，另外，你自己要注意安全，配合好杨大姐，将来你是要自己读挑大梁的”
翁倩红点着头小声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更要注意安全”
杨曼云慢慢走过来，翁倩红看着凌若飞说：“若飞，你先走吧”
看着凌若飞远去的背影，翁倩红眼圈红红的，杨曼云看看她笑着说：“舍不得吧？见了面又不说话，走了又舍不得，行了，大小姐，我们也该回去了”
翁倩红点点头，杨曼云拉着她说：“回去，尽快安排冉晓辉同志离开南京，以免夜长梦多”翁倩红点着头问：“不是已经安排完了吗？由老贺他们负责送冉晓辉出城吗？”
“我考虑再三，觉得这样不稳妥，一旦敌人认出冉晓辉，就会把老贺牵扯进来，那么南京地下组织就会受到影响，况且，老贺也不认识冉晓辉，所以，我想亲自送冉晓辉离开南京”杨曼云说。
翁倩红立刻皱起眉头说：“大姐，我认为这样对您来说很危险，就像您说的那样，一旦敌人认出冉晓辉，那岂不是把您也暴露了吗？一旦您暴露了，后果将不设想啊”
杨曼云想了想说：“这个事情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你让我再想想吧，先回去!”
翁倩红点点头说：“大姐，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跟组织上汇报一下再定，看看组织上有什么安排”
杨曼云笑笑说：“好，听您的翁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