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 锦绣 - 采诗燚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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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各色账本文册便被送到了林素曦案前。林素曦随手翻阅,眉头紧锁,一脸嫌恶之色。她看不懂这些繁琐的数目,更不明白这些冗长的条目。

她只觉烦躁异常,索性将账本一扔,恼怒道:“这些玩意儿,哪有姑娘家过问的?管家,给我打点银钱,我要去采买新衣裳首饰,好好打扮打扮,省得见人笑话!”

管家忙不叠地应承,连声道是,可心里却是直叹气,暗道,这位新任当家主母可真是不懂规矩。府中岁入有限,岂能随意挥霍?更何况,夫人病重,唐姑娘也卧床不起,这时节置办新衣裳,传出去像什么话?

可他一个下人,哪里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只得默默感叹,苦着一张脸,命人取了银钱,交予林素曦。

林素曦接过沉甸甸的荷包,满意地笑了,端坐在铜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细语,自言自语道:“林素曦,你可真是福星高照!有钱有势,美貌无双,如今又当上了陈家当家主母,还有谁比得上你?往后这偌大的陈府,尽在你一人掌控之中,那些个下人奴仆,谁敢不听你的号令?就连唐晓蝶那贱人,也只能乖乖俯首称臣。真真是痛快淋漓,畅快无比啊!”

她一边自鸣得意,一边招来一干丫鬟婆子,吩咐道:“你们都听着,我要去采买一番,把这陈府主母的派头立起来。府里上下,一应杂务,全要按我的意思办。若是我回来,看见一点差池,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连连称是,再三保证定当尽心尽力,不敢懈怠。林素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而出。她一路走去,裙裾曳地,珠翠叮当,恍若陛下巡视,气派非凡。

可让林素曦没想到的是,当家理事,岂是她这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大小姐能胜任的?她只知道买买买,从衣裳首饰到脂粉香料,恨不得将长安城的铺子都搬空。可她哪里晓得,一个家宅的柴米油盐,一应杂务的账目管理,都需要细致入微,井井有条?她不过是糊里糊涂地吩咐一番,事事都凭自己喜好,全然不顾陈府的规矩和传统。

这下子,陈府可就热闹了。

丫鬟婆子个个手忙脚乱,嘴上不敢抱怨,私底下却免不了嘀咕几句。这位侧夫人也太不懂事了,尽给大家添乱。早饭要吃烤全羊,晚饭改吃麻辣兔,她一人喜欢,就要府里上下都跟着改口。偏生羊肉不够新鲜,麻辣底料放多了,害得一干人等吃得肚子疼,这才没几日工夫,便有不少下人求去告假了。

“怎么回事?一个个怎么都病怏怏的?”林素曦皱眉问道,语气不悦。

她正专心对着铜镜梳妆打扮,对外头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如今听说有人请假,不免有些不快。

“回侧夫人,大家都吃坏了肚子。”丫鬟小翠小心翼翼地回禀,“是厨房羊肉放坏了,又放多了辣椒,这才闹肚子疼。”

“不就是吃坏了肚子吗?什么大不了的!”林素曦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仍自顾自梳理着青丝,“一群没用的东西,吃顿饭都吃不好。这几日我要去赏花游湖,你去吩咐下去,给我备好船只,多带些羹汤点心,别叫我在外面丢脸!”

“是。”小翠忙不叠地应承,连声道:“奴婢这就去吩咐。”言罢,她便退下去张罗林素曦的赏花宴去了。

不多时,整个陈府里里外外,议论纷纷。有人说侧夫人任性妄为,只顾自己快活,全然不管府中上下;有人说她一味挥霍无度,迟早要将陈家的家底败光;还有人冷嘲热讽,讥讽她不学无术,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哪里配得上陈家媳妇的身份?

私底下这般切齿痛骂,明面上却个个陪着笑脸,小心伺候,生怕得罪了这位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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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陈府被折腾得鸡飞狗跳,唐晓蝶却像个局外人,对此一概不闻不问。她整日里不是在陈夫人房中服侍,便是在自己房里闭门不出。对林素曦的胡作非为,她也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多言。

几日后,唐晓蝶的身子总算大好。她下了床,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挪到了陈夫人房中。

只见昏睡在床的陈夫人,鬓发花白,面色枯黄,恍若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唐晓蝶心中一阵酸楚,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拭去陈夫人额上的汗珠,柔声说道:“婆母,您要快点好起来啊。儿媳卧病在床,实在无能,不能给您尽孝。如今府里一团糟,您再不醒来,这陈家就真的有麻烦了。”

陈夫人只是双目紧闭,并无反应。唐晓蝶望着婆婆憔悴的面容,不禁悲从中来,轻轻地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只觉得一阵心酸和愧疚。

她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沿,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婆婆的面庞。此刻,唯有尽心尽力地服侍婆母,才能稍稍弥补自己的过错,慰藉内心的歉疚。

直到现在,唐晓蝶还觉得,是她的乌梅汁把陈夫人害成这样的。虽然阿灿百般开解,虽然大夫也说乌梅汁并无问题,但每每想起婆婆昏迷前喝下那碗汤药,唐晓蝶的心就像被针扎般难受。她恨自己无能,竟做了这害人的汤药;又恨自己命苦,偏生遇上这等倒霉事。若不是她的乌梅汁,婆母怎会突然病倒?若不是她连累,阿灿又怎会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

种种念头,搅得唐晓蝶心绪煎熬,寝食难安。

她暗暗发誓,往后定要加倍用心,悉心照料婆婆,以弥补自己的过失。想到这里,唐晓蝶的眼眶有些湿润,心头却倏地轻松了许多。

就这样,她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日夜悉心照料着昏迷的婆婆,连绵数日。每天清晨,唐晓蝶总是第一个来到陈夫人房中,为她掖被角,换洗衣物,擦拭身子。白日里,她就守在床边,时而读些婆婆爱听的话本,时而絮絮叨叨地说些家常。虽然陈夫人毫无反应,唐晓蝶却丝毫不觉得沮丧。。

到了晚上,别人都各自歇下了,唐晓蝶仍是舍不得离开。她执意要留在陈夫人房里,生怕夜里婆婆有个三长两短。丫鬟婆子百般劝阻,她也只是笑笑,温言道:“我是阿灿的正妻,本就该为婆母尽孝。再说,婆母病重,我不在身边服侍,心里也不安。”

众人见她执意如此,只得随她去了。

有时夜深人静,唐晓蝶也会暗暗垂泪,怅然若失。她不禁想到,自己虽是陈府名正言顺的正室,却从来没有真正得到婆婆的认可。往日里,她总觉得婆婆对自己爱答不理,事事都向着林素曦。可如今细细思量,才发觉自己也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总是以一己之见,误会了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如今老人家病重,自己还能有几个机会去弥补从前的过错?想到这里,她的泪,越发汹涌,洒落在婆婆的锦被上,一片冰凉。

就这样,唐晓蝶日夜守侯,寸步不离。而林素曦,却是花天酒地,在外头逍遥快活。进出门都有轿夫擡轿,赏花宴上更是锦衣玉食,大鱼大肉。这般活色生香的日子,可叫她过足了瘾。别说陈夫人的病情,就连陈府的事务,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有时想起,也只是撇撇嘴,冷笑一声:“有人爱管,就让她去呗。本夫人可没那个闲工夫,陪一个将死的老太婆。”

陈夫人的高烧反复,时昏时醒。唐晓蝶一刻不敢懈怠,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她用冰凉的帕子,一遍遍擦拭着老夫人额上的汗珠,柔声细语地安慰着老人家。窗外暮色渐浓,斜阳透过窗棂,在素净的墙壁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一缕清风吹过,撩起窗帘的一角,也吹皱了唐晓蝶眉心的愁绪。

突然,陈夫人慢慢睁开双眼,急促地喘息起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呢喃着什么,神情恍惚而惶恐。

唐晓蝶慌忙起身,扶住陈夫人的肩膀,连声安抚道:“婆母,您醒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别急,别急。”

陈夫人目光涣散,双唇颤抖,断断续续地说:“阿灿,阿灿怎么还不回来?快,快去叫阿灿,我有话要交代他。”

唐晓蝶见状,忙唤来春梅,吩咐道:“你快去找灿公子,就说婆母有要紧事找他。快去,快去!”

春梅领命而去,唐晓蝶怜惜地看着病榻上的陈夫人,轻声细语地宽慰道:“婆母您放心,阿灿一会儿就回来了。您有什么话,等他来了再说,别急坏了身子。”

陈夫人紧紧攥住唐晓蝶的手,虚弱地摇了摇头,急切地说:“不,我等不及了。我怕,我怕见不到阿灿最后一面。晓蝶,我的好媳妇,你听我t说。我不该糊涂,不该偏信林素曦那个贱人。她狼子野心,蛇蝎心肠,迟早要害了陈家。你别被她的外表迷惑,千万提防着她,别叫她伤了阿灿。”

唐晓蝶闻言,心头一震,连忙柔声安慰道:“您别说了,保重身子要紧。那林素曦的事,我心里有数。您别为她伤神,安心养病才是。”

可陈夫人似乎并未听进去,依旧自顾自说着,语无伦次地絮叨着:“阿灿,阿灿是我陈家的独苗。重情重义,心慈面软,最容易吃亏上当。你要多担待他,多宽慰他,别叫外人钻了空子,伤了你们夫妻感情。还有,府里的事,你多操持操持。别叫外人说陈家连个当家主母都没有。”

“我明白。”唐晓蝶眼眶微热,哽咽着说道,“您放心,只要我唐晓蝶在一日,定当尽心尽力,为这个家鞠躬尽瘁。我也绝不让林素曦继续猖狂,伤了阿灿。”

这番话似乎终于叫陈夫人安了心。陈夫人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慢慢又陷入了昏睡。

唐晓蝶边给陈夫人掖好被角,一边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定要扳倒林素曦,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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