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 锦绣 - 采诗燚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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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闻言,眉头微蹙,面露几分愁容。她沉吟片刻,幽幽叹道:“唉,你们这些小辈,总是意气用事,难以体谅我们这些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说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酸。她虽是陈府当家主母,却也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最是明白家族联姻的重要性。儿子与林家姑娘若是反目成仇,只怕会坏了两家的和气,断送了儿子的前程。想到这里,她就不禁要唉声叹气。

陈灿耀见母亲忧心忡忡,也是心中不忍。他上前一步,将母亲扶到椅上坐下,柔声说道:“阿娘不必忧虑,儿子自有分寸。此事儿子会亲自了结,绝不会给父亲大人添麻烦。”

陈夫人拍了拍陈灿耀的肩膀,对这林素曦温言软语地说道:“素曦啊,适才灿儿言辞不善,冒犯了你。想必是年岁尚轻,不解风月,还请你海涵。我陈家虽非世家显贵,却也重情重义,绝非始乱终弃之辈。”

当即吩咐身旁婢女,在庭中摆下酒宴,要好生款待这位未过门的儿媳。

当下,陈夫人吩咐下人,在后院设下筵席,吩咐婢女去请林素曦过来赴宴。一时间,陈府上下忙作一团,几个老妈子神色焦急,端着盘碟来来去去。

整个后院灯火通明,喜气洋洋,与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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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设于翠竹掩映的凉亭中。亭外芳草萋萋,绿柳成荫,粉黛乱飞,煞是赏心悦目。亭内觥筹交错,丝竹齐鸣,歌舞升平,尽显富贵豪阔。几个青衣小婢,端着各色佳肴珍馐,在席间穿梭来去,伺候宾主,忙得不亦乐乎。

陈夫人与林素曦对坐,搭着手亲密地说笑。时而夹一筷山珍海味到林素曦碗中,时而递上一杯香醇美酒,开解她不要过于伤怀。

陈夫人语重心长地说:“素曦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这门亲事我与你父亲都十分看好。只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不知怎的糊涂起来,竟敢对你如此绝情。你莫要伤心,婚姻大事,自古就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让男女儿女自己做主?我训教灿儿,让他早日回心转意,与你完婚。你们两情相悦,又是郎才女貌,红鸾星动,天作之合,何愁嫁不过去?往后你若嫁给灿儿,就是我陈家的儿媳妇,我就当你是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绝不会亏待你的。”

陈夫人这番话说得诚恳动情,句句戳中林素曦的心坎。她闻言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陈夫人说得极是。素曦自幼便对灿公子钟情,他一直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为他琴棋书画,为他焚膏继晷,一心只盼能与他结为连理。若真能与他喜结良缘,我便是做牛做马,也甘之如饴。还望夫人尽快开导阿灿,让他再次接受我一片真心啊!”

席间杯觥交错,推心置腹。陈瑾烁深知母亲心意,更是巧舌如簧,处处为林素曦说好话,意欲撮合她与兄长。

只听她笑吟吟地说道:“素曦姐姐,灿哥哥虽是翩翩佳公子,却也是个十足的书呆子。自幼醉心诗书,不通风月,你可千万别见怪。他虽口不对心,却也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嫁与我陈家,不但能与兄长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更能与我亲如姐妹,无话不谈。我与兄长自幼亲厚,他的心事,我再清楚不过。他定会待你极好,疼你宠你,将你捧在手心里。你若嫁与他,可谓鸿运当头,前程锦绣。陈家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锦衣玉食,丝竹管弦,保准你享尽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林素曦听了,心花怒放,连称有理,对未来婚事更是充满期待。陈夫人与陈瑾烁你一言我一语地哄她开心,气氛融洽至极。

陈灿耀坐在席间,神情恍惚,眼神飘忽。对于烁妹妹,对于阿娘,他实在是不懂,为何能够忍受林素曦退婚时的嚣张跋扈,难道,他们只以为,犯错了,数叨几句就过去了吗?

但他此时已经不纠结这个问题,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哪里还能专注于眼前觥筹交错、杯盏流转的喧嚣宴席?入目的珍馐佳肴,送入口中,只觉得味同嚼蜡,食不知味。林素曦与母亲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什么婚事,他却左耳进右耳出,全无心思去听。那些虚情假意的社交辞令,那些冠冕堂皇的婚姻大义,与他又有什么干系?他的心,已经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给了唐晓蝶。除了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林素曦也看出了陈灿耀的心不在焉,芳心有些不悦。莫非他对自己果真并无半分情意?

想到这里,林素曦心中又是一阵酸楚,暗恨陈灿耀的无情,暗恨自己的多情。好不容易盼来了这次与他共饮的机会,本想借此增进感情,却不料,他的心,竟然完全不在她身上。这般冷落,这般怠慢,教她如何能够容忍?

林素曦强忍住心头的怨愤,端起酒盏,款款走到陈灿耀身边。婀娜多姿的身姿,楚楚动人的风情,无一不在挑逗着陈灿耀的神经。她媚笑着举起酒杯,轻启朱唇,柔声细语道:“阿灿,你我情投意合,得以把酒言欢,素曦真是三生有幸。我敬你一杯。”

这番话说得露骨非常,令陈灿耀不由得头皮发麻。可是碍于阿娘和宾客在场,又不好拂了颜面,只得强作笑颜,一饮而尽。

宴席散去,送走林素曦,陈灿耀本以为终于可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不料,等待他的,却是阿娘愈发咄咄逼人的逼婚。陈夫人黑着一张脸,厉声喝问:“陈灿耀!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素曦小姐对你一片痴心,你却爱理不理,像什么话?她堂堂林家千金,你就这般怠慢,当真要寒了人家的心啊!”

陈灿耀闻言,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受够了这些虚与委蛇,受够了这些尔虞我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疲惫而无奈:“阿娘,儿子已经说过了,对素曦并无婚配之意。t”

陈夫人闻言,眉头紧锁,嘴角抽搐,死死盯着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陈灿耀,为娘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门亲事,只能应承,不能推脱!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为娘不客气!你给我想清楚了,这可关系着你一生的前程,陈家的荣辱!你要是识相,就该乖乖听从为娘的安排,迎娶素曦为妻。若是执意悖逆,休怪为娘不认你这个儿子!”

说罢,陈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陈灿耀一人在原地。他心乱如麻。一边是慈母严命,一边是心上人,他究竟该如何抉择?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意味着要放弃一个挚爱的人。

堂堂陈府公子,国子监监承,前途无量,却被这儿女情长困住,进退两难。他本想凭借一己之力,扶持唐晓蝶出人头地,重振唐家旧业。可如今看来,母亲势必不会允准他与一个“离畔”之女结合。而唐晓蝶,也断然不肯接受他的帮助,生怕被人说是攀附权贵的狐媚之徒。

两个骄傲相爱的灵魂,却又生生被世俗和偏见拆散。造化弄人,弄得他如此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他暗恨自己生在高门,若是与唐晓蝶一样,不过普通子弟,倒也逍遥快活,不必受这许多掣肘。

回到房间,福安和陈灿耀闲聊起来。福安打量着陈灿耀略显疲惫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今日之事,你可是有什么决断?林家小姐对你一往情深,众人皆知。她这次来,想必是存了终成眷属的心思。这门亲事你若是应了,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陈灿耀闻言,缓缓擡眼,深邃的眸子里兀自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望着窗棂上细密的雕花出神许久,一字一句道来:

“福安,你跟了我这许多年,我的脾性秉性你再清楚不过。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最是看不得弯弯绕绕、朝秦暮楚之辈。当初和林家定下这门亲事时,我虽不十分情愿,却也勉强应承下来。一来是念在世代交好的情分上,二来也是顾及家中长辈的颜面。谁知林素曦竟是如此善变,前脚刚许下婚约,后脚就因为在皇后面前献舞博得圣心,便起了悔婚的念头。他们眼高于顶,自以为攀上高枝,便将我这个未婚夫狠狠地踹开,撇下一纸休书,逼我滚去扬州。这般折辱,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任人鱼肉宰割,予取予求?他们将我视为弃子,随意玩弄我的尊严,践踏我的自尊。如今她又后悔了,想要重拾旧好,与我言欢。可笑,实在可笑!你道我陈灿耀是什么人?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吗?是可以随意抛弃,又随意捡回的废物吗?呵,他们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太小瞧我了!”

说到这里,陈灿耀竟是恨极反笑。福安见状,连忙上前劝慰:“公子息怒,消消气。林家所作所为,是有违礼数,伤了你的自尊,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公子你也要想一想,林家毕竟是世家望族,在长安城中颇有威望。咱们陈家虽说清誉名声在外,到底势单力薄,不可与之抗衡。公子你此番若是拂了林家的意,只怕会落下骄矜不恭、不识擡举的骂名。到时候于你仕途,于陈家声誉,恐怕都有些许影响。林家大小姐对你情深似海,一心想要与你结为连理,公子你何不忍一时之气,从长计议,再好生斟酌?”

陈灿耀听了这话,脸色愈发阴沉,嘴角抽动,眼中泛起一丝凄楚之色。他缓缓起身,负手踱到窗边,眺望着天边流霞,低低叹息一声,语气中满是苍凉无奈:“福安,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可是这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我若是俯首应承,屈从于林家胁迫,日后还有何脸面在长安立足?我七尺男儿,岂能为了蝇头小利,就这般委曲求全?这般软骨头,传出去只怕要叫人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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