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江一棠不见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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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山河，我再问你一遍，江一棠有没有跟你透露过她曾经和程家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你可以选择保持沉默，但我有责任告诉你，江一棠是杀害程家伟的最大嫌疑人，你的每句话都有可能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如果你想真相就这样消亡，而你在意的人可能永远得不到清白，你大可以继续保持沉默。”
“但你要想清楚。”
陈康树嘴里的每一个字甚至是他语气里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陆山河都听得无比清楚。但他始终没有等到一个契机，一个让他恨不得迫不及待把真相如实照说的契机。他想，再等等看。江一棠不会杀人，她那么胆小，连跟程家伟面对面撕逼都会发抖的女孩怎么会有胆量提刀杀人呢？她凌晨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和程家伟见面，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跑出去，为什么会被人发现呆坐在一片血泊中。到底为什么。
陆山河想闭上眼睛了。因为只要闭上眼睛江一棠的笑颜就还在面前，他可以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她的每寸皮肤，甚至是每个毛孔。那么美好熟悉的过去，一帧帧在他面前浮现。可现在，审讯室里只有穿着制服冷若冰霜的警察在持之以恒地问他些残忍的问题。他不接受。
据多名目击证人证实，犯罪现场只有江一棠和死者程家伟，所以江一棠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陆靖康和陆山河被迫二十四小时后才能跟她见面，且必须在警察的陪同下。
这二十四小时，陆山河没有和陆靖康待在一起，他在家。陆靖康有他作为陆氏集团总经理该做的事要做。如今虽然警察封锁了消息，但外界还是依稀传出陆家养女杀人的消息，一些路子野的网站公众号也早早地发表了评论文章，篇篇直点陆氏集团收养不淑的诟病。想都不用想，消息肯定是对家安排并放出去的。信息时代就是如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名言被网络信息飞快的传播度展示得淋漓尽致。
警方还没出结论，可陆氏集团的公关团队已经迎来了一场无形战役，战役迫在眉睫，如那些想趁火打劫的人所说，晚一秒钟股市就会动荡。而事实上，小道消息刚放出来十二个小时不到，陆氏股票已经持续下跌了三个百分点。别看仅有三个百分点，如果折算成人民币，那也是普通人家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大钱。
调查结束后，陈康树派刘东冉和其他几个警员跟陆山河回陆家，他们要在江一棠生活的地方进行取证，以更快破解这桩案件，把真相公之于众。
警员们在陆家上上下下地拍照取证，带走了很多江一棠的东西，有衣服有书本有日用品，听说这些要送到医院去。最重要的是，刘东冉在床上找到了她的手机。
陆山河目睹他们用一个黑色的皮质提包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带走，然后乘着一辆白蓝相间的面包警车离开。
于是陆家重新恢复了平静，呆若木鸡的佣人们也被老武四散拨开各自去干各自的活儿。陆山河站在前院望着大门好久，才慢慢回到客厅。
如果这是梦多好。他捏了一下胳膊，疼，可惜不是梦。他站在木制楼梯跟前，不知道要不要抬起腿上去。
“少爷，刚刚刘警官说明天上午八点来接咱们去医院。”老武过来，声音低低地跟他汇报。
“知道了。”陆山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灰飞烟灭的挫败感，明天他将在医院见到江一棠，可他能为她做什么，不可能只是探望，他已经想她想得快疯掉了。
“少爷，我知道您……对江小姐用情很深，”老武艰难地说，“但是您千万不能和陆总对着干，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您得尽可能地理解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陆山河盯着老武。
“少爷放心，陆总不知道，我不会告诉他。”老武跟了陆山河十几年，他们之间的感情说不上固若金汤，但起码的默契还是有的。
“谢了。”陆山河有点累，还是上楼去了。
老武叹口气坐进沙发，他想守着家里的座机，如果有消息进来，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转告陆山河了。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外人看不懂他的内心也就算了，他不能看不懂，因为这是他喜欢的女人生下的唯一的孩子，他一定要替她守护好。
夜深人静，医院里一间隔离病房里，病床上的女孩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但当她听到门口有些窸窣声响的时候立刻把眼睛闭上了。
门虚掩着，应该是外面值守的警察来换班了，听声音好像有女警察。
“还没醒吗？”
“没有。”
“病情怎么样？”
“医生说生命体征稳定，至于为什么不醒，可能是应激反应导致的昏睡。”
……
他们话语间，病房门被关紧了。江一棠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下意识又睁开了眼。
门外，女警察抱着电脑坐在长长的椅子上，同事坐在她旁边，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视频，这视频连接着隔离病房里的针孔摄像头。画面还算清晰，很明显能看到女孩睁开眼睛，有些艰难地抬了抬受伤的胳膊，然后就开始一动不动地望着一个地方出神儿。
刚刚他们的对话是故意说给江一棠听的，主要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早点配合他们的调查工作。
“我们只要一进去，她就会装睡。”女警察无可奈何地说道。
“继续盯着吧，给她点时间。”同事拍拍她肩膀，“对了，她那个哥哥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女警察表情立刻警惕起来。
“不清楚，陈局正在查，估计这几天还会找那个男生。”同事说。
“你说她真的杀人了吗？看着这么弱弱小小的，太不像了。”女警察叹气。
“不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同事耐人寻味地摸着下巴，“我倒是觉得那男人不是什么善茬。”
“唉……这都什么事啊！”
……
江一棠躺在病床上，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境。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睡，可是身体不听她的话，疲惫得让她撑不起丝毫精神。她手背上绑着输液针，褐色的药水正顺着软管输入她体内。此时，距离她被送到这里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
时间倒回凌晨一点的富丽嘉园小区，程家伟如他所说那样骑着沈春平的摩托等在门口。但不是他有意出现在这里，是江一棠主动约他过来的。接到她电话的时候程家伟觉得她已经疯了。
“带我回家。”江一棠轻快地爬上他的摩托后座，语气毫无防备。“坐稳。”程家伟低沉地交代她，一脚踩上油门，摩托的发动机轰隆几声，他们就飞快驶进夜色。
他们花了半个小时回到水县的程家。那时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摩托被程家伟骑得飞快，呼呼的冷风刮着江一棠的脸，下车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僵硬了。
程家的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破败，一颗小小的节能灯泡悬在门框上，勉强照亮了他们回家的路。
程家伟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打开桌上那瓶白酒的，他只知道自己需要酒精的麻痹。江一棠回来了，是她亲口要他接她回来的，不是他强迫她，也不是他勒令她，是她自己要回来的。应该就是怀着这种执念，程家伟当着江一棠的面吞下了半瓶酒，然后说了一句话。“不管老子多混，你都是老子的闺女。”
就是这句话后，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银色刀刃。那刀刃太明亮，亮得盖过了门框上的那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