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归途列车（四）
（七）
陈俊涛对宁莉的解释表示将信将疑，但方程看到张小雷紧紧地抓住宁莉的手，并亲密地依偎在她身旁，不由得对她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一种信任。
但他很快便压下了心里的这种不科学的直觉，向欧德立问道：“有没有地方可以让小孩休息一下？最好是让宁小姐也一起去，小孩需要她的陪伴。”
欧德立明白了他的意思，示意宁莉带着张小雷跟他到位于火车头的列车长休息室去。欧德立要亲自看管宁莉。
三人走后，方程让陈俊涛留下继续看监控，看能不能找到张小雷母亲离开包间的录像，而他则亲自到11号车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然而当他来到11号车厢，却发现这是他所见过被破坏得最彻底的现场了……
车厢内的包间里、过道上挤满了人。一个铺位最少躺着3到4个孩子，而地上则坐满了人。两名乘务员在车厢入口协助维持秩序，得知方程想要进去车厢里调查一宗失踪案，均表示爱莫能助：车厢里现在实在没下脚的地方了。
但当方程向站在门口的乘务员亮出了警察证后，乘务员反而露出了不友好的眼神，直接下了逐客令：“车厢里全都是妇女和儿童在休息，警察同志您还是等天亮再进来吧！”
没办法，根据属地管理原则，严格来说，列车并不是地方警察可以办案的地方，除非欧德立或是文尚明在场允许方程协助参与，否则乘务员完全可以不允许方程进入车厢内，就像现在这样。
冰天雪地里，两个女乘务员与方程就在11号车厢入口对峙着，谁也不肯离开，双方也不肯相让，气氛甚是紧张……
打破僵局的，是列车外发生的一起骚乱。
“冷死了！快让我们上车吧！”
“在列车上撞死也比在这里冷死好啊！”
寒冷的气温下，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在人群中散发出，甚至影响到了一些协助维持秩序的志愿者。
终于，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操着一把客家话吼了一句：“捱唔管！捱爱上叉！”（我不管了！我要上车！）离开人群大步迈向已经与主列车脱离了的后车厢。
中年人的行为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脱离队伍跟着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志愿者们，也陆续加入到上车的队伍中。
陈俊涛这时候来到了方程身边：“监控没有任何的线索……发生什么事了？”
方程眉头紧锁：“有人要搞事……”随后，在陈俊涛耳边叮嘱了几句，便冲向前去，跑到脱离的后车厢门前，掏出手枪，向天鸣枪示警！
“磅！”的一声枪响在山区里传来无数的回响，所有人都惊恐地停下来脚步。
络腮胡子中年人用普通话向方程吼道：“你有几颗子弹？你要拦着我们几百人上车吗？”
方程摇摇头，用手枪指着中年人：“你先别动。”随后又向人群喊道：“所有人掏出你们的列车座位号牌！待检查过后，凭号牌上车！所有的列车工作人员及志愿者请上前来协调组织一下！”
听见方程的话，中年人脸色一黑，立马转身往后跑去！方程见状，一个箭步往前冲，将中年人扑倒。但中年人在倒地的瞬间拼命地挣扎，使劲往后踹，最后一脚踹到方程的脸上，使警察松开了抓住他的手。
中年人在泥泞的雪地上爬起来，冲向黑夜的深处。就在这时，在人群中突然出现的文尚明扑向中年人，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和肩膀，右脚往前迈出一步抵住对方，把他整个人从肩上摔过去，顺势掏出手拷将其制服。
突然出现的文尚明让方程十分的惊喜，他忍住鼻梁被踢断的剧痛，向不远处的陈俊涛喊道：“可以动手了！”
听到方程的叫喊，站在11号车厢门前的陈俊涛后脚跟突然发力，一下冲上了火车，将站在门口的乘务员撞倒在地，另一个乘务员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所吓到，跌倒在地。被撞倒的第一个乘务员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想要挣脱陈俊涛，却被他强入鹰爪般的大掌抓住了手腕被反拧在背后。
“不许动！”言简意赅的三个字从陈俊涛嘴里怒吼出来，两名乘务员乖乖地停止了挣扎与反抗，不敢乱动。
这时，满脸鲜血的方程与拷着络腮胡子中年人的文尚明也来到现场。陈俊涛向方程问道：“按你要求做了，下一步怎么办？”
（八）
凌晨四点，方程在陈俊涛的陪同下，从韶山火车站派出所的休息室里走出来，被绷带包扎住的脸像木乃伊一样。陈俊涛打趣地说：“这造型不错，戴上个墨镜，就跟《末日巡逻队》里的‘底片人’拉瑞·崔纳一样了！”
方程给了陈俊涛一个白眼后，径直向派出所值班室走去。
在派出所大厅里，宁莉、张小雷，以及小雷的妈妈坐在长椅上，向走进来的方程与陈俊涛点头致意。大厅旁边便是询问室，二人进去后，值班的副所长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实在太感谢二位领导了！要不是您二位今天晚上主持大局，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方程向这位值班的副所长详细了讲述晚上的来龙去脉……
整件事，就是一起普通的人口拐卖案件。只是因为各种巧合，使得这辆归途的列车经历了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列车的乘务员吕小兰和高瑞萍欠下了高额的赌债。债主刘玉宝除了涉黑，还是一个人口拐卖集团的头目。为了还债，吕小兰与高瑞萍答应了刘玉宝协助他绑一个女人的要求。
农历年三十的凌晨，吕小兰和高瑞萍按计划安排到了同一节车厢里担任乘务员，并随机选择了张小雷的妈妈作为目标。当列车开进韶山时，刘玉宝和同伙用增强的无线电广播调至买回来的列车通讯频段中，谎称前方大雪封山，要求列车停车。
当列车停下来后，吕小兰启动了藏在行李中的信号隔断器，将整列火车变成了通讯的孤岛，将泡了乙醚的手绢盖在张小雷妈妈的脸上，悄悄将她带到车厢之间的隔间里。可是就在她们正要打开车厢门将张小雷妈妈送出去时，却听到孩子的呼叫声，吓得连忙躲进了厕所。
而后面的事情，则是意外了：按路线规划，在这个时候，列车本应已经离开了韶市的山区。所以在之前经过的丹从站安排一台没有拖挂车厢的火车头，送到韶山站去拉一辆运载货车，结果便撞上了无故停在轨道上的列车。
接下来方程的安排则彻底打乱吕小兰她们的计划，使得刘玉宝完全没有机会把张小雷的妈妈带走。最后，方程成功识破两名乘务员与络腮胡子刘玉宝的阴谋，成功解救了张小雷的妈妈，关掉了信号割断器，重新与调度站取得联系后，韶山站安排了一辆备用火车来接走了所有的旅客，并现场处理脱节的车厢与被撞坏的火车头，事情圆满结束。
听完方程的讲述，陈俊涛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乘务员和那个络腮胡子有问题的？”
“我在车厢入口都已经亮明身份了！那两个女人还是坚持不让我上车，这还不是摆明了她们心里有鬼？再说，哪有这么巧，五百多个旅客这时候有人煽动起来要上车，说明了有人发现了我要上车，要趁机制造混乱嘛！”
陈俊涛摇摇头：“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基层警察啊……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就胡乱作出判断！万一你判断错误了怎么办！”
“没有这个万一。我这不是破案了吗？”
三名嫌疑人被顺利地移交给铁路派出所，所有的旅客也乘上了由韶山火车站安排的另一列列车继续归途的旅程。
几个小时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列车的窗户，是多么的明亮与透彻，方程的耳边传来了一段曼妙的音乐：
点点星光在召唤，
踏上未知的远方；
扑朔迷离的前方，
谁人共我去流浪？
烟柳独向晚，闲钓月慰寂寥；
暮暮灯续，韶华尽矣何处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