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归途列车（三）
（五）
方程知道，他的身份在这里不过是一名普通人。根据属地管辖原则，列车上发生的案件得由乘警以及铁路派出所进行负责。他看着身边的欧德立与文尚明，眼神里投去了一个征求的目光：“这事情，你们管还是我管？”
欧德立阅人无数，自然知道方程的意思。在一下午的聊天里，他也知道了面前这个被称为“神探”的警察的能耐。欧德立笑了笑：“严格上来说，我们属于治安警察，人口失踪并不在行。要不小方你来负责，我和尚明协助你吧。”
方程点点头，向陈俊涛咨询道：“要不你也来帮个忙？”
陈俊涛表示没意见，便把那个反映母女失踪的那位旅客叫了过来，由方程来进行问话。
“我叫宋庭，做进出口生意的，上周我的车在上海被撞了，得春节后才能修好。飞机票又卖光了，最后庆幸在12306抢到了张卧铺票……”
宋庭的话有点多，但方程并没打断他。经验丰富的方程明白，要是想让这种人能够把有用的东西说出来，最好是让他把自己想说的先说完。
“昨天中午上车之后呢……我躺在铺上玩游戏，对了，我是11号车厢05下铺，然后对面06下铺的小孩把头凑过来我旁边看，我们还一起聊天来着。好懂事的小孩啊！好像是叫小雷……对！张小雷，他妈妈也姓张，很年轻的一个少妇……然后我还请他们两母子吃零食来着……那小孩是真的挺乖的。晚上9点左右吧，那个张女士叫小雷脱衣服上床睡觉，小孩子就马上乖乖地上床了。然后一直到刚才，你们组织我们下车时，我才发现那铺是空着的。行李都在，可是人没了……然后，我就告诉了这位陈先生……”
方程听完宋庭的话，皱了皱眉头。在一千多个人已经打乱了的人群中去寻找两名失踪人员。这可不比《东方快车谋杀案》里的赫尔克里·波洛找凶手要简单。他看着远处聚成一团的人们，向欧德立说道：“我们分开两组去先了解情况吧。您跟尚明到列车上去找原来11号的乘客，我跟这位陈先生在列车外的人群中去找。他是检察官，也有丰富的办案经验。”
欧德立明白方程这是为了照顾他，便点点头，带着文尚明准备往列车上去。这时陈俊涛却拦住了正要离去的欧德明，并向方程问道：“你打算一个个地问吗？”
方程点点头。软卧车箱里一共有9个包间，36个铺位。减去失踪的母子和主动报告情况的宋庭，只需要再找34人去了解情况就够了，花不了多少时间。
陈俊涛摇摇头：“就算你马上把人找齐，每人谈个2分钟，半小时也就过去了。这冰天雪地的，失踪的妇女和儿童可随时有生命危险……这样吧，现在列车上都有监控摄像头的。我们去找列车长查监控，欧警官和文警官分别到车上与车外做咨询吧，这样可以提高效率。”
欧德立和文尚明表示对这个安排也没意见，便分别出发。
一边走着，方程看着陈俊涛苦笑着说：“还是检察官思维慎密啊……”
陈俊涛摇摇头：“思考方向不同而已。我猜……你是没想到火车上有监控吧？”
“火车上的案件一直都是有铁路派出所负责的，我们这些基层民警从来没有参与过列车上的案件，怎么会知道呢……”
“以前的列车上是没有摄像头的。不过随着列车治安案件的增加，2010年起，铁路总局开始逐渐在列车上增加摄像头，并在2012年全面覆盖完毕。这些……算是常识吧？”
方程识趣地闭上了嘴。印象中，似乎自己跟检察官争论就从来没赢过。
（六）
在列车长曹坤的协调下，列车技术员在监控室里为他们打开了11车厢从晚上9点开始的监控录像。小小的黑白crt屏幕上，车厢的情况模糊不清。但画面内容的变化不大，倒也可以在监控视频里大概看出个所以然。
方程向技术员问道：“可以加速播放吗？”
技术员点点头：“最多可以16倍加速。”
“那就16倍吧！”
监控画面本来就不太清晰，加速播放后显得更加的模糊。方程与陈俊涛的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才勉强看得清画面。
突然，监控室的门被推开，方程和陈俊涛扭过头去一看，站在门边上的是神情凝重的欧德立。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长脸女人，以及一个小孩。
“孩子找到了，是被这位宁小姐保护起来的。”欧德立向二人介绍道，可是孩子的妈妈似乎有危险……
方程把目光转向欧德立身旁的这位宁小姐。宁小姐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我……刚才……”后，便掏出了手机，劈里啪啦地在屏幕上点击了一大堆文字，将手机递给方程。
方程看完了手机里的内容后，交给陈俊涛也看一遍。这是段文字，介绍了张小雷失踪的来龙去脉……
长脸女人叫宁莉，是一名轻度的失语证患者。宁莉是11号车厢9号包间36号下铺的旅客，由于她不善言辞，上车后一直没与其他旅客交流。在车厢熄灯后，轰隆隆的列车声使习惯安静的她难以入睡，便独自一人靠着墙壁坐着发呆。
夜已深，列车停下来了，在安静的密闭空间里，宁莉却毫无睡意。时间来到深夜的12点半，她听到了包间外传来细微的讨论声，声音的源头似乎就与她一墙之隔。不知为何，这讨论声在她耳里似乎无比的清晰。稍微加点注意力，便听到了两个女人在讨论要在三号包间去绑架一个人。
声音突然消失，宁莉很是害怕，她悄悄地推开了半扇门，却发现过道外空无一人。宁莉紧紧地靠着堆在床上的被铺，从桌子上抓来一卷卫生纸咬在嘴里，生怕自己发出声音。过了许久，从三号包间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开门声，把宁莉吓了一跳，手里的卫生纸“扑通”一声掉到地上，滚到门外去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门外时，却原来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两人四目相对。当她听到小男孩在列车连接处的厕所门前呼喊妈妈时，便猜测，会不会是小男孩的妈妈被绑架了呢？正想着，小男孩的呼叫声变成了哭声。
宁莉很想出去安抚小男孩，但却害怕他会被自己奇怪的面孔吓到，只能期望乘务员能听到小男孩的哭声，来把小男孩接走。这时她又听到了那细微的声音：“要不把那孩子也抓了吧？”
声音让宁莉吓了一跳，连忙下床，想要出去保护小男孩。可就在这时，小男孩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于是阴差阳错的，一下就把小男孩抱进了包间里，并顺手将门关上。
小男孩当场吓得半晕，可当她看到宁莉着急地向他比划着各种手势时，儿童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了。最后，他们俩终于成功沟通上，小男孩也知道了自己妈妈被绑走的事实。而宁莉正想着等门外再次安静时外出去找乘警时，列车却就在这时被追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