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铃声（七）
（十四）
原来，昨晚冯路，也就是冯支队长把emily带走后，便连夜开展调查。通过emily提供的主播帐号、收款纪录等资料，网监支队很快就锁定了一家暗地里给他们在追查的那个色情聊天做技术支持的网络公司，并查到了网络公司的实际所有人，在清晨六点便赶赴他家将他缉拿归案。
而这个被网监支队连夜抓捕的嫌疑人，就是李长安找了一天的范健林！
在方局的努力协调下，冯路终于答应了借出嫌疑人范健林协助李长安办案，但必须保证6小时内要将范健林毫发无损地送回！于是，在特警的押送下，范健林从拘留所被带到凯旋大厦。
看到脸色苍白的范健林被押进会议室，李长安松了一口气，示意徐重可以启用机器人进行语音广播了。徐重表示你只要按着麦克风底座上的绿色按钮便可说话，于是李长安在心里稍微打了个草稿，便按下了绿色按钮，开始说话：
“陆志铭，我是东城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李长安。我现在位于凯旋大厦一楼的物业公司小会议室。金色理财app的实际大老板范健林现在正在我身边，如果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可以现在露面。但如果你坚持要躲在通风管道里，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有超过100种办法可以将你从管道里赶出来！现在给你10分钟的时间，10分钟后，我将开始采取措施！而我甚至有权利将你现场击毙！但如果这样，你将永远丧失了与范健林面对面地对质的机会！现在，计时开始！”
李长安的话在大厦通风管里通过机器人的发生装置被传播了出去，而原来脸色已经没有血色的范健林现在变得更加的苍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10分钟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李长安想了想，示意负责押送嫌疑人的两名特警将范健林暂时拷在墙上的不锈钢架上，并退到会议室外，以免那个可能叫“陆志铭”的黑衣人不敢现身。
其中一名特警用对讲机向上级进行请示，得到了“现场一切由李长安决定”的答复后，便按李长安的要求，将范健林拷到了不锈钢架上，并与另一名特警一同退出了小会议室。
李长安向徐重点点头，再次按下了麦克风底座上的绿色按钮：“陆志铭！现在我最后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这将是你出现的最后机……”
话音未落，从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老式手机铃声。然而这铃声就像是在耳边播放的一样，通透、清晰。徐重心里一颤：来了？却突然发现面前的李长安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非常痛苦地在克服着什么。
这时，只见李长安用一个怪异的姿势，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反拧着手，将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徐重刚想扑过去制止他，但并来不及。火星从枪口迸发而出，随着枪声响起，李长安跌倒在地……
在李长安倒地的那一瞬间，天花板上一个正方形的盖子被踢了下来，紧接着下来的是昨晚与徐重擦身而过的黑衣人。徐重终于知道了那“铃声”的来源：黑衣人右手拿着一个像是缩小版的、类似水琴的物体，不断用手指按节奏拨弄着上面的钢弦，那个“水琴”则在他的拨动下发出了类似于手机铃声的声音。
看来，这个“水琴”有对人进行强烈催眠、控制的作用。徐重与黑衣人紧张对峙着，却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催眠，也没有被控制。而眼前的黑衣人脸上的表情却从怪异的自信，渐渐变得紧张，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快速滑下。
徐重见状，顺势拿起桌上的水瓶向黑衣人扔过去！就在黑衣人伸手格挡时，徐重用并不符合他年龄的敏捷与速度单手撑桌，一跃而上！将黑衣人踢倒在地。而当黑衣人倒地时，地上的李长安突然挣开了眼睛，从腰后掏出了手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拷上。
看到重新站起来的李长安不住地在揉脑袋，徐重吓得连连后退：“我去！这是诈尸啊！”
李长安不满地盯了徐重一眼：“你他妈的才诈尸呢！老子枪里放的是没装弹头的空包弹！哎呀……痛死我了……”
一边揉着脑袋的李长安打开了会议室门，对门外的两名特警说道：“辛苦你们了，把范健林带回去吧！”
在范健林被两名特警重新押回看守所后，李长安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陆志铭，别装死了，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十五）
由于“催眠使人自杀”这件事并不能正式地写进卷宗里，也由于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陆志铭与凯旋大厦的两宗伤亡事件有联系，导致东城区公安分局迟迟不能向市检察院提交诉讼。然而，在一周后，公安部一局无缘无故派来了两名特派人员，带着介绍信直接把陆志铭从拘留所里带走了，一并带走的还有那个奇怪的“水琴”。特派人员还亲自签了名，让分局结案，这宗奇怪的案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让人奇怪的是，一局在整件事情当中，并没有让李长安等相关办案人员签署保密协议，或许是他们觉得这种怪异的案件，并没有保密的需要，就算是传了出去，也不过是一个荒诞的都市传说而已。
时间又过去了一周，春节将至。在一次聚餐中，李长安终于向大家讲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两年前，一家由范健林和范健森创办的p2p网贷公司在软件市场里投放了一个名为“金色理财”的app，并给予投资者12%的投资回报承诺。“金色理财”在运营了8个月后对外宣称由于投资失败、经营不善，公司正式倒闭。公司法人代表梁康投案自首后，经侦部门发现公司的所有资产只剩下不到20万元，只好将公司拍卖。当时在本市引起了极大的影响，上万名投资人共向这个app投进了累计八千多万的资金，血本无归。而梁康由于“认罪态度良好、积极配合进行资产清算，有效为投资人挽回了一定的损失”，被第一人民法院处以5万元罚款，有期徒刑四年、缓刑两年的判决。
其中一名叫做陆志铭的投资者共在“金色理财”app里投进了四十五万，这是他的所有家当。在“金色理财”被资产清算后，他共获得了5000元的补偿，而此时他的父亲已经因为重病却无钱医治而身亡。不服判决的陆志铭向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要求警方追查“金色理财”的转移资金去向。但或许是范氏兄弟手段太精明，使他并没有证据能证明“金色理财”转移了巨额投资款，而非“投资失败、经营不善”，中级人民法院并没有受理他的上诉。
后来，范健森离开了本市，在香港创办了一家科技公司，并以港资企业身份到内地投资。而范健林则从操故业，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给一个原为空壳的网络金融公司进行控股，并亲自进入了公司担任行政主管。
而一直执着于找到“金色理财”幕后老板的陆志铭，居然发现了范健林新创办“金迪斯”公司就在离他家不远的凯旋大厦里，而他也不知为何，阴差阳错地得到了一个能将自己脑中想法强行使眼前对象被迫执行的“水琴”，他认为这是上天给予了他复仇的机会。
他找到了当年凯旋大厦的总设计师，用“水琴”迫使设计师将大厦的设计图交给了自己，从而得知了大厦内部有四通八达的通风管道。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香港电影，讲述一个怪物在大厦管道里居住、杀人的故事，他便决定模仿这个剧情，将“金迪斯”公司的每一个人都杀光。在他的心目中，这些p2p金融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有原罪，而最后一个要杀的，必定是当年骗光他家财的范健林。
“你好像有些细节并没有说吧？你是怎么知道黑衣人就是陆志铭的？你又是怎么知道范健林和金色理财，以及金迪斯的关系的呢？”小付好奇地问道。
“你把这瓶酒干了，我就告诉你！”李长安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
看着眼前这个女汉子三下五除二地干掉了一瓶啤酒后，李长安解释道：“那天中午吃饭时，美馨给我简单地上了一个p2p金融公司运营课，我突然怀疑这个‘金迪斯’公司很可能也是那种打一枪就跑的皮包公司，于是我便回分局给自己开了几封协助调查函，跑到工商局和经信局去查档案，于是就发现了范家兄弟与这两个公司的事情了。至于陆志铭，因为当年他这个事情闹得太大了，还在经信局里有备案。于是……我就猜测黑衣人便是陆志铭……”
“我在第六个故事结束的时候就说过了！你们办案果然是靠蒙的啊！”姜法医用手上的小龙虾指着李长安大声揭穿道！
“姜同志啊！我在第六个故事结束时也跟您解释过了，现在我再解释一次哈：我们基层警察，是长时间接触犯罪分子，在办案过程中培养出了丰富的经验以及精准的直觉，这并不叫做‘蒙’啊！”
“我还有个问题，但我不喝酒。”徐重给李长安的碗里夹去一只螃蟹：“在凯旋大厦的会议室里，你明明被控制着，对自己开了一枪，为什么后来却没事？”
“你还记得陆志铭第一个想杀的是谁吗？是陈美馨！但当时美馨在听到了‘水琴’的声音后马上戴上了重低音耳机，隔断了‘水琴’的控制。所以，后来进大厦时，我耳朵里塞着两个蓝牙耳机。让那两个特警出去时，我给其中一人手里塞了纸条，叮嘱他们听到枪响千万别闯进屋。在他们出门后，我便马上将手机的播放音量调大，用蓝牙耳机隔断了外界声音与我的耳朵。当看到你的神情出现变化时，我知道那个‘铃声’出现了，于是就配合了一下，装着自杀。至于为什么没事……我好像在第十四章就解释过了，那是因为我提前在枪里装了空包弹啊！不过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没有被那个水琴催眠呢？”
徐重摇摇头，他并不想把自己的钱包里夹着灌灌鸟的羽毛一事说出来：“问得好。等于说，当时你自己做好了保护措施，你就没想过，如果我被控制了，该怎么办呢？”
“喝酒喝酒！我自罚三杯！emily！给哥上酒！”
“好的长安哥！啤酒来勒！”
接下来的，便是后话了，emily由于连续配合了李长安和冯路破获了凯旋大厦和色情直播平台的两宗大案，经市局同意，决定不对emily进行起诉。emily出来后，回想起在那个寒冷的夜晚上，两个警察给她一顿暖胃而暖心的夜宵，便洗心革面，用这几年的积蓄在东城分局附近租了个店面，开了家小餐馆。餐馆主营的，便是那天晚上她在公安分局接访室里吃过的小龙虾。
而范健林被捕后，“金迪斯”公司也随之而倒闭。陈美馨与小付成为了彻底的好机友，两个人干脆搬到了一起，每天晚上在《战神世界》里杀敌卫国。在小付的耳渲目染下，美馨决定开始努力复习，等三月份报考公务员，与小付搭档做一对美少女警花。
只可怜了彭锐，每天晚上得跑到小付和美馨家去做饭，饭后还要给美馨做公务员考试辅导。到了晚上9点，《战神世界》游戏开局时，便孤零零地回家。若干年后，每当他与陈美馨闹矛盾，便会遭到女方的回忆杀：“当年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的啊！每天晚上给我做饭、做公务员考试辅导，多积极啊！现在追到手了，孩子也有了，敢跟我吵架了？”
春节将近，分局要求各部门排好春节值班表和值班工作计划。对行政事务几乎是门外汉的李长安在办公室里突然怀念起自己那个不称职的领导：“如果方程在，这堆破事就应该归他管了吧……”
而这时，方程正在一辆被困暴风雪中的列车里，陷入了艰难的境况……
（《铃声》，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