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今非昔比
婉蓉前脚才走,康言之的张内侍就来了召福阁,脸上毫无表情的向骊苇如呈报:"王妃,老爷、太夫人和侯爷请您到别芍阁一趟。"
该来的,总是会来,骊苇如心里暗自兴叹。
骊苇如另一个贴身女婢淑媛,正好端着一碗八味顺气汤进来,听到张内侍的话,俨然问道:"李太医是查到了什么病因吗?查到了什么,就看要怎么医治,若是和王妃无关,为何非要王妃过去那里?"
纵使王妃有什么不是,也不过就是未帮珠儿叫太医罢了,怎么就是那么的爱借题发挥、欺人太甚?还一副要兴师问罪样,特意叫王妃过去?她把汤端给了王妃。
张内侍毕恭毕敬道:"李太医查到了什么,还是请王妃娘娘自行过去一趟,便会知晓。"
淑媛再也忍不住的怒道:"张内侍你真是无礼,王妃现下人不舒服,早上还吐得不成人样,不能过去,烦请您回去禀告一声老爷。"
"恐怕…"张内侍微微抬眼瞟了瞟骊苇如,似有难言之隐。
"恐怕什么?"骊苇如凛然追问,将饮了几口的汤,放到茶几上。
张内侍屏息一气,终究还是道:"还是请王妃快到别芍阁吧!大家都等着您呢?"
骊苇如和淑媛飞快的对视一眼,淑媛似又想开口劝骊苇如不必受他们摆布,但骊苇如却举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既然那些人想要兴师问罪,她骊苇如问心无愧,也没有什么好见不得人不敢过去,跟那些人当面对质,只是她心痛如绞,竟没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于是乎,淑媛跟在骊苇如的身后,一起来到了别芍阁。
大家都在前厅,各个面色凝重的看着她进门,全是一张张没有温度的表情,尤其是康言之脸上的那张,更是冷彻心骨。
骊苇如还是向该行礼的人行礼,凛然的将目光停在李太医身上:"敢问李太医,是否已查出小产的原因?"
不料,一个枕头赫然的往她的脸上呼来,骊苇如向来身手机敏,一把即将它给接住,没有打到脸。
枕头虽软不会伤人,但是那毫不留情面的篾视举动,却让骊苇如大为感到光火,她恶狠狠的瞪向把枕头丢过来的人,康言之。
"敢问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字句带狠的问,只是可惜,匆忙赶来,一时忘了带她的剑。
"什么意思?你自己看清楚那是什么?"康言之的怒意也丝毫不比她少。
骊苇如举起手中的那颗夹纱弹花新枕头看了又看,一脸茫然,淑媛才恍然道:"夫人,这颗枕头,好似是我们送给珠儿的。"
"你还记得那是你们送来的枕头。"轮到康母呖呖道:"李太医说,那颗枕头里的棉花,充满了当门子。"
"当门子?"骊苇如惊道。
李太医缓缓道:"当门子是一种十分珍贵的麝香,它是以马麝腺体上凝结的颗粒所制,是麝香中最为上品,它的药力也比普通的麝香更强,这种金贵的香料,惟有西北大雪山才有。"
"所以,你们现在的意思是,我骊苇如刻意将这珍贵的香料放入枕头里,送给珠儿,害她小产是吗?"
康言之目光如剑的瞪着骊苇如:"如此珍贵之物,若非你这曾经在天南地北、南征北讨的大将军得以搜得,这府里,还会有谁有?"
"况且,这枕头也是本妃亲眼目睹你送来给珠儿,当作礼物,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狡辩?"康母信誓旦旦的指着骊苇如的鼻头说。
"还不只是那颗枕头里有麝香,还有那锅炉火里的安息香。"康言之指责的同时,已猛的一脚将放在地上、众人跟前的镂空鹤纹铜炉踢翻,沉重的炉子,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荡得骊苇如仿如被人从后面推进了深渊里一般。
"那些安息香也都有当门子的成份。"李太医又沉沉的补充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站于厅堂中央的嫌犯骊苇如身上,骊苇如被那些目光攻得一阵阴凉透脊而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令她顿时百口莫辩。
连向来还会护着自己的康肃,也垂着首猛摇头。她忘了上次军费一案,他也以大局为重,背弃过她,既然已被他伤过了一次,没想此次再度伤来,心还是隐隐发痛。
但她顿然想起一事,立刻将目光转到康母身上,质问道:"母亲,您好像忘了,那安息香,是您嫌我送的新茶玫瑰花瓣装的弹纱枕过于寒酸,所以以我之名,转送给了珠儿,您还说那是太子妃特意为您买的伴手礼,难道这些事,您都忘了吗?"
岂料康母一听骊苇如提起的这件事,却面不改色道:"我说苇如啊!你不要现在人赃俱获了,就想要找我当你的替死鬼吗?我年纪都一大把了,你居然还这么狠毒的想将那罪嫁祸给我吗?况且,我为何要害死我得之不易的孙子啊?"
康母话未完,泪声就已雷厉风行的奏下,哭得众人原本就已乱成一片的心境,变得更为曹乱。
"骊苇如,你真是够了,库房里进贡账册安息香送礼人的名字,明明就是你骊苇如,你还想耍赖吗?"康言之毫不犹豫的为自己的母亲挺身而出。
"哼…"骊苇如看着康母那张撇得一乾二净的脸,不敢置信的只能冷冷自内心发出苦笑!难不成,连那颗枕头里的东西,也被她给动了手脚?
这么一想,一道暮鼓晨钟响来,骊苇如挺直了胸说:"不只那安息香不是我送的,那颗枕头里的填充物,原本应该是新茶玫瑰花瓣,而非棉花,我骊苇如岂可能会以一颗平凡无奇的棉花枕当贺礼,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我狡辩你们才会明白吗?"
淑媛再也看不下去的跳了出来,替主子申冤道:"没错啊!我们当初送的,是新茶玫瑰花瓣的弹花新枕啊,侯爷不信,也可以查查召福阁的库房账册,最近的确新购了两个,其中一个就送到了别芍阁里了。"
好在王妃的账册,总是做的条条分明、仔细,淑媛庆兴的想。
这个线索,让康言之一直紧绷的怒颜,稍稍松动了一下,只见他剑眉微挑,眼睛瞇成了一条线,如针的目光带着锐不可挡的光芒,仍瞪着骊苇如,但思绪却飞动,似乎终于肯放下被怒气给冲昏的理智,开始重新思索整件事情。
"住口!你这贱奴才!"康母厉声大骂:"库房账册有详细注明又如何?谁知道当初你们送过来时,里面究竟被改装成了什么?"
骊苇如这下明白了,康母想要藉这次机会,彻底将自己给赶出康候府,原来她竟已恨自己恨到此地步,连那难得求到的亲生骨肉、一袭血脉,她都可以让他牺牲,只为能把她骊苇如赶出去。
如今,她再说什么也只是枉然,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词?没想到一场单纯的婚姻,竟会比官场上的争夺还要激烈可怕的刀光血影?甚至于沙场上的都还过之而不及。
她摇头,含泪,就是不让已盈眶的热泪流下,他们不值得她为他们流泪的,她不屑。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杀鸡焉要牛刀?康母真的有必要演出这场血腥的戏码吗?她背后真正的目地,真的只是要赶走她,那么单纯而已吗?
康言之直视着骊苇如道:"把她关到禁室里。"
骊苇如咬起牙关,面颊都因此凹下了两个窟窿,拳头也攥了起来,怒瞪着康言之,她似乎从没这么恨过他。
三个士卫从门边走了进来,想要押解骊苇如的手臂,却被她给振臂一挥给挥掉,喝道:"谁敢踫我,我就和谁不客气,若我真有罪,我宁可交由刑部审理,也不让你们康家擅用私刑,毁我骊苇如一世英名。"
康言之更为盛怒道:"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