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危言耸听
"没想到这骊苇如如此难缠,几度想要收复她,都失败。"范贵妃语气虽然幽然闲散,眼中却发着如毒蛇般凌厉的光芒。
"这次是因为完全没有估算到,她的丈夫康言之,竟然会起身帮她,那个向来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真的是一鸣惊人。"太子满脑子都是康言之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从来也没把那号人物放在眼里。
男儿志在四方,一个每日竞竞业业活在王府的皇子,只要稍不谨慎或留神,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别人权力刀俎下的牺牲品,所以,像康言之那样逍遥人间的活着,他实在是一点都无法想象。
"我们太过于轻敌了,才会栽了个跟头,康言之竟然还把我们要反咬骊苇如一口的证人给杀了,那个军官一死,这件案子,立马成了沈冤血案。"范贵妃倾身拈了一点檀香,放进炉子里,烟熏得满殿的清雅芳心。
"哼~也算是间接替我们掩掉了证据。"太子嘴角浮起一抹诡笑。
"只可惜看到他窝藏逆犯的客栈掌柜也被他杀了,不然要在他头上叩个罪名,其实也不难。"
范贵妃说到此,突然话风一转。"这岑琛也真是无用,两度给他机会将骊苇如纳为正室,他都失败,不然我们的兵力,可以立刻合而为一,势力将大增,这朝中,就不会有人胆敢对你再有二心。"
范贵妃不免叹了口气,感觉好像兜了个圈子,白忙了一场。
"好在骊苇如也只忠心于皇上,未曾见闻她的风头,有朝哪个皇子那边吹去。"太子释然的说。
范贵妃却为太子的天真想法,白了他一眼道:"你的思想就是总是太过于简单。那二皇子梁仅鹏的正妃就是康言之的姊姊,关系甚密,也常有往来,难说无勾结之心,或许,那也正是骊苇如一直不愿意明示效忠于你的原因。"
范贵妃挺了挺身子继续道:"这当初皇上将骊苇如赐婚给康言之时,我就有种感觉,皇上刻意要将军权分散到其他的皇子身上,好制衡你这个太子的权力,毕竟,那岑琛,一开始即对你这个太子表态了立场。"
范贵妃的说法,一抹不满掺于太子的眉目之间,他不解道:"父皇又何需如此,既然已拥我坐于东宫,就应该要全力支持我,而非处处堤防着我!"
"我就说你啊!总是把事看得太简单,你父皇会那么做,可见他对你仍有疑心,仍防着你会做出对他不轨的举动来。"
"这皇位迟早都是我的,我为何要做出什么对他不轨的事来?"剎时,他目光瞇了起来,从里面同时放出两道利剑般的光芒,太子冷冽道:"除非他想要罢黜我。"
范贵妃一声冷笑:"你总算是想通了。那也是不无可能的事,你父皇疑心病重,他只要发现一点你对他不忠,祸害仍随时会降临。虽然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但这道理,不适用于皇室里。"
御史大夫王琅,私下于殿前和皇上密商。
王琅垂垂老矣的眼袋,浮肿里泛着淡淡的青光,目光浑浊,但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却随着岁月的累积,越发玲巧善辩。
他微垂臻首,在皇上身后道:"皇上,这军费一案,虽已结案,但若要细细抽拔里面的玄丝,会发现案情其实扑朔迷离,并未明朗。逃跑军官为何无故会死于客栈一场大火,除了被人灭口,实在是看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
低眉垂目的皇帝听后,缓缓的转身,睨了王琅一眼,走向龙位上,沉沉的将身子拢进宝座上。
王琅揖着身,继续说:"可见,幕后除了那财大势大的游姓商人之外,还涉及到更大的官员在其中,不然,仅凭一个小小军官的兵符,没有通关的护卫一路配合的话,也是很难掩人耳目的。"
皇上低吟一声道:"爱卿的意思,谁才是那一路配合的人?"他沉重的声音,击着冷冽的宫殿。
"若非军权集于一身的人,如何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还胆敢拿着太子失窃的兵符贪赃枉法。"王琅仍垂着阴冷冷的脸说,他也直往皇上耳根里爱听的话刺入。
老皇帝不爱听臣子们挑他皇子皇孙的毛病,所以那些太子犯法,与庶人同罪的情况,在津国简直成了玄谈,皇室血肉所犯的罪,大家都尽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琅当然也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指控的人,绝对和皇上毫无血缘关系。
"皇上,这兵权所在,则随之以兴,兵权所去,则随以亡。百年前卫津两国交战,骊苇如祖父骊昊苍,身为卫国大将,却在关键战役临时倒戈,使卫国大败。我津国先帝爱才,毫无芥蒂将骊家祖父封为中将,死后还追加封号为大将军。"
他不慌不忙的屏了口气继续道:"这事虽已过了百年,但很难不说,不会重蹈覆辙,那骊昊苍当时会选择叛国,我实在是看不出,骊苇如又为何不会?或许,她早已在军费上,筹措多年,为得就是要有朝一日,复兴卫国,替他们的国家,报血海深仇,或许,那正是她铁证如山的动机。"
"这也不过是任凭爱卿一己之猜测罢了,爱卿可有证据?"皇上凛起脸问王琅,王琅无凭无据,故低垂的脸,因此垂得更低,只是他自己也明白,他说的话并不无道理,皇上刚的表情,也是被他所言,陷入一阵严谨的深思熟虑之中。
于是乎王琅又提起了勇气道:"皇上,目前虽还没有抓到确切的证据,但事实已十分的明显,不得不事先提防啊!"
"骊将军无罪,莫非爱卿要朕以莫虚有之罪加诸于身,要天下人如何信服?"
"皇上,臣并非要皇上冠骊将军以罪,而是要皇上,尽早削弱骊将军的兵权。当君弱将强时,治理的办法,也不需要太多的奇巧可施,其实只要削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天下自然就安定了。"
王琅畅所欲言,皇上也打直了背,听得兴味盎然。
王琅危言耸听,唯恐天下不乱的继续道:"臣也不是说,那骊将军就一定有心会背叛陛下,但是如果她的部下贪图荣华富贵,万一有作孽之人拥戴她、或怂恿她,她真的能够自主,或真的能顾及百年前,津国给予骊家的皇恩浩浩吗?"
这些支支句句耸动的话,实际上,已着实的打入津文帝的心,也提醒着圣上,要记住百年前那场兵变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