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高堂明镜
康言之用一条马车里的毯子,帮翡翠裹住一丝不挂的身子。但她不断地大哭大闹,口里喊着:"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康言之迟疑不已的问她:"你真的要报官府吗?"他再次举目看着那被喷得一片血海的命案现场,又看看似乎是因为惊吓过度,已神智不太清楚的翡翠。
"我要报官!我要报官!"她两眼恍惚、泪流满面的还是不断喊着这些话,看得康言之着实难过。
康言之虽然不明白那车里的男人是她的什么人?但对她来说,似乎十分的重要,他的死,才会让她如此的伤心难过。
那男人也是她离开云归楼的原因吗?康言之简直是满腹疑窦丛生,她向来温柔儒雅,两人几乎是朝夕相处了两年,也从没看她这样失去理智。
康言之无耐,也只好依着她,将她抱到他的车上,载她到官衙里击鼓报案。
县衙里,击鼓声之后,紧接着一阵低沈喧天的威吓众人肃静声,一个身着县衙官服的知县,正坐于"高堂明镜"的匾额之下。
知县见康言之竟见了自己不下跪,怒拍手中的板子,对康言之厉声叫道:"大胆刁民,见了本官,竟然还不下跪!"
康言之闻言,面色急剧一凝:"你是官?可我是候爷,凭什么要本候爷向你下跪?"
"候爷?"知县一副獐头鼠目的盯着康言之瞧,看了半天,那好似打从娘胎出生就没睁开过的瞇瞇眼,终于瞠了开来一亮!
知县又打量一遍康言之,见他腰际上系的金累丝托镶圆形蓝宝石玉佩,明白那是宫庭之物,非权贵公子,是配戴不得,便连忙毕恭毕敬的走下台阶,两手在掌中来回的磨挲,一副巴结样。
"是康候爷吗?哈哈…老身刚一时没有认出候爷来,失礼失礼。"知县连连哈腰致歉,向身后的下属令道:"赐座。"
一张椅子被搬到康言之的跟前,还奉上了茶,康言之大剌剌的坐下后,知县才将目光转向翡翠,威严肃穆的问:"你有何冤屈?为何击鼓伸冤吶?"
"禀官爷,女子名叫翡翠,本是云归楼的第一红人,二个半月前,被八品巡府陈绅给赎身,就离开了红尘嫁入陈家为人妇。"翡翠又开始哽咽了起来,只是状况比在落羽林时镇定多了。
翡翠说到此,康言之真是万分震惊,没想到,她的离开,居然只是因为被八品大官给赎走,如此之简单的理由而已。
但为何云归楼里的妈妈当时却吱唔其词的故弄悬虚,就是不肯告诉他实情?
那些流言,看来,无非就是刻意要中伤骊苇如而来的,害得康候府上下不鸡犬升天,誓不善罢罢休。
除了太子下的手,还会有谁能做出那么阴险狡诈之事害骊苇如?
知县听完翡翠不太重要的描述,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说:"然后呢?"
"今天在我们回府的途中,却遇到一个可怕的男人,那个男人拦下了我们的马车之后,就开始杀人,他先杀了车夫,然后冲进了马车里,又二话不说的冷血杀了我的丈夫陈绅。"翡翠惊天动地的大哭一声,便伤心的不成样的伏于地上。
康言之有点被她那过份痴情的模样给吓到,车里那个死掉的男人,壮硕痴肥如猪,她果真会为那种人动了真心?那她对于他,可否也有那样的情意在呢?他摇头蹙眉的甚是不解?
跪在他面前的翡翠,彷佛变了另一个人,不再是他在云归楼里所认识的第一红人。
"喔!何人居然如此大胆,敢杀八品巡府?"知县说得惊天骇地,眉毛却只是微微地动了一下,不惊不惶的问道:"你可有看清那个可怕的男人是谁?"
翡翠挺起上半身,抽抽噎噎的倒吸了一口气后,葱白玉嫩的细手,指向坐于一旁喝茶的康言之,咬牙切齿地怒道:"是他,那个杀红眼的男人,就是康言之!"
康言之嘴里的茶,瞬间噗嗤的喷出,瞠大了眼,惊讶的顿时有点舌头都打了结,连忙倒吸了口气,道:"翡翠,你搞错了吧?是我将你自落羽林子里救出来的,你的男人不是我杀的啊!"
翡翠却宛如对康言之的话,充耳不闻,脸上的泪已全然敛住,换成了一张毫无任何表情温度的脸,伏下身,再说:"官爷,康候爷是翡翠在云归楼里的常客,也是…"她的喉头不知被什么卡住的顿了顿,吞了吞口水才继续说:"他在那里也十分的关照我。但是,当我们在林子里巧遇后,他看到我居然为了陈绅移情别恋,最后还不告而别离开了云归楼而动怒。"
翡翠的声音变得有点酸楚而细小,但好像还是不得不说:"康候爷的脾气向来就不好,他一气之下不但杀了陈绅,还强bou了民女,请官爷替民女申冤吶。"翡翠伏地哭得凄凄冷冷,听得人心惶惶。
康言之忍不住的走向翡翠,单膝跪在地上伏起她上身,认真的看着她道:"翡翠,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是康言之啊!难道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吗?"
翡翠小小的肩膀在颤抖着,眼泪又扑簌的自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跳了出来。
有一瞬间,康言之彷佛又看到了他认识中的翡翠,那个他们在那糜烂红尘里,一起醉生梦死不知明天的红粉知己。
知县也走到两人面前,再次低下身,打断他们两个人续旧,再清清楚楚的问一遍:"你可有看清楚,那强jian你,又杀了好丈夫的男子,真的是康候爷吗?"
翡翠目光如冰针般地锁在了康言之的脸上,十分认真的再答:"是的,就是他,绝不会看错的。"
康言之像碰到了什么刺人的东西,手悚然一缩,身子也跟着站了起来,两眼不敢置信的瞪着地上的翡翠:"翡翠,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伤心过头,所以弄胡涂了?明明是你叫人送信要我过去林子与你相会的,我还有信可以为证。"
语毕,康言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的衣襟,但信却不在衣服里,于是他匆匆往门外唤了一声等在外的门笙,令道:"刚刚拦住我们马车的孩童,他有递给我一封信,去给本爷拿过来。"
门笙答了一声诺后,便匆匆跑了出去,不待一分半刻,人就返回大堂里。但康言之见他一副悠然,又两手空空,疑惑问道:"信拿来了吗?"
"什么信啊候爷,奴才刚找了半天,什么信也没瞧见啊!"门笙一壁只是微笑的说。
"什么?没有信?不是有一名孩童拦下我们的车,还害得你差点去撞着了他吗?你分明有看到他递给了我一封信的,我就放在车子的椅子上。"
"候爷不信可自己去瞧瞧,车里的椅子上或任何地方,真的没有只字词组。"他那副淡淡的微笑,看得康言之直想一拳搥下去。
但门笙毫无畏惧的直视着他,直直的望进了康言之的眼睛里,他赫然明白了,这个狗奴才在落井下石,那双眼,竟然大胆的在嘲笑着他!
"狗奴才!"康言之一个拳头还是不偏不移的击在门笙的鼻头上,他立刻鼻血四溢,康言之怒骂道:"本王还没死呢!还轮得到你来整我?本王自己去找!"
正当康言之怒气冲冲想走出衙门时,大门两边的侍卫手中的箭,立刻铿锵一挡,兵器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磨擦声。
知县在康言之身后凛冽道:"为了防止候爷畏罪潜逃,还是请候爷留步吧!这下可是死了一个八品巡府,可非儿戏啊!下官派人去帮候爷找。"
康言之闻言,拳头不觉紧紧的攥了起来,他何时居然变成一个罪犯了!
康言之面色凝重的转身,就看到县衙大厅堂上四个字"明镜高悬",在那块匾额下两旁,各自立着"铁面无私丹心忠,做官最怕叨念功",另一边"操劳本是份内事,拒礼为开廉洁风"的提匾,各自刻立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