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夜谈
今晚夜色绝美,下午岑琛自朝庭退下,为掩人耳目,并未亲自前来告知骊苇如早上朝中所发生的事,只派了个随从,向她简单说明一下皇上最后所下的决定,已开了个项目,要辑查此事。
骊苇如对着平静的夜叹息,心想若是拨去明烛月前的那层如薄翼的云雾,她也能看到自己明亮如月的沈静吗?不可能,此刻她的心好乱,除了长谒阁一事,越搅越浑浊之外,还另有一事,让她对月叹息。
"夫人,您多少吃点儿东西,不然,婉儿这去帮您热个汤,起码喝点汤会较有精神。"婉蓉照顾骊苇如向来无微不致,她回神,转头对这ㄚ头挤出一抹微笑,看她那张稚气的脸,不知不觉竟已悄然看到一位娉婷玉立的大姑娘。
一丝不舍之情顿然而升,细数这ㄚ头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好几个年头了,从还是傻里傻气的小女孩开始,时光苒荏,岁月是不待人的直催人老。
"夫人这是在看夜景,还是在等侯爷回府呢?"婉蓉见骊苇如也不望天上明月,却直往别芍阁的方向望去,才会做如此的猜测,但其实是跟了骊苇如这么多年,对于骊苇如的心思,早已能看出一二。
骊苇如被婉蓉这划破夜空浓雾般的一提,骊苇如虽然身子宛若被看破的一缩一瑟,心境却顿然开朗。
难不成自己整晚坐立难安的烦乱,是因为又不见他回府的身影,虽这早已是斯空见惯之事,但为何此时她会如此难以平静?
嫁为人妇这么多年,她还是初次品尝闺中伤怀,镜中孤凛凛的玉颜,都要不及苍冬的寒鸦色,窗纱外,枫树叶影影绰绰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越发显得她身影瘦削。
"多嘴?去热汤去。"骊苇如说的心虚,双眼仍直视着外面月光下的庭园,或者是更远的别芍阁。
只见婉容这回又兴致勃勃的为她跑去热汤,骊苇如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云归楼里,康言之看着窗外灿烂的火树银花,躺在楼中红人翡翠的床上。她曾为宫庭美人,但因为被小人所害,污蔑她与太医私通,但索性命大,仅被打蹶了一条腿,发放外头,永不许再进宫。
翡翠从此流落街头,最后被云归楼的妈妈给收养,才不致于饿死。
之所以没被判处极刑,是因为她曾有恩于皇上,所以皇帝以一命还一命,只将她遣送出宫,可惜的是,连她的家人都不愿意相信她是清白的。
还好她的残缺,反倒让她的美色,更添增了令男人垂涎爱不释手的楚楚可怜,让她一跃成为京城里云归楼,最火红的名妓。
翡翠使出全身解数,可康言之就如同木头一般,丝毫没有反应,莫非她已年老色衰、没有魅力了吗?
"怎么了?"翡翠虽然流落成风尘女子,但她仍旧蕴涵着高贵身分的气质,令她谈吐间还不时流露着优雅,她抵着康言之的胸口软绵绵说道。
外面再度一阵暄闹的烟火声,五光十色的彼一时、此一时地照亮了两人看着对方的表情,他们的神情中带着各自的烦扰,生硬的好像彼此是第一次在此相会一样。
"我不玩了,无聊…累死我了。"翡翠又恢复了红妓的娇怩作态,在康言之的胸口狠狠地捶了一下。
康言之一个起身,翡翠立刻被他的力道给摔落于床上,她虽然诧异他今晚特意来找她,却居然没有半点兴致,便索性挺着腰,和他并肩,看着窗外的烟火。
"在烦你夫人的事吗?"翡翠突然出声,她是趁着烟火停止施放时才问。
"别瞎说。"康言之不肯承认,心事却一眼即被翡翠看得一清二楚。
"夫人昨天不是出了大事,你这个一家之主,难道不回去处理,没有关系吗?"翡翠仍引着他的心事问。
"她那能上战场杀敌洒热血的巾帼英雄,哪需要男人帮她?更何况,她还有圣上的宠信。"康言之的口气微愠,那更让翡翠肯定这男人,其实是很在乎自己的夫人。
"但圣上毕竟是圣上,再如何宠信一个人,都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瞬间就动摇他的心志,生杀大权,往往就只在他的一念之间而已,尤其是像骊家这样手握兵家大权的武将,他们的权威,是建立在悬崖上的。"
康言之心念戚戚的看向这位过来人被打蹶的残脚,翡翠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眼里亮着炫耀的火花,眼底却暗淡无光。
但纵使前人的话说得有理,那又如何,他康言之向来只知风花雪月、醉生梦死,对于朝政和国家大事,向来默不关心,也没有兴趣,在骊苇如的面前,他实在宛如废人别无两样,他又要如何去帮得了她。
这或许就是他逃避至此的原因,决心来个彻底的眼不见为净。
"夫人会发生这等事,代表有人刻意设计陷害她,而非临机而动,康爷不能不提防啊!"翡翠又变成老成的过气美人,殷殷切切的紧睨着康言之的眼睛,好像又看到了自己过去的风雨。
"即使康爷真对夫人一点夫妻的情份都没有,但仍是一家人,一人涉罪,牵动的可是九族人命,岂能说不管就不管,康爷可要三思。"
康言之听后,却不禁哑然失笑了起来,举目叹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我的老妈子了?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
他其实说谎,因为他时常看到她逢场作戏下的眸子里,显露出连秋色都想逃避的忧愁,那或许也是她招牌的保护色吧!但看她如此正经八百的,还真的是第一次。
"康爷,请多留意您府上的下人,对您夫人动手脚的,不是长谒阁里的人,那里人多口杂,要动手太难了,而且,夫人那天应该是寸步不离桌案,怎么可能被下毒,若非是她信得过的人,你觉得还有谁能得手呢?"
翡翠的脸色,阴暗的让康言之一阵发冷。
"为何要找骊将军下手?她终究得罪了何人?"康言之蹙眉问。
"那就得从她的官职,挡了何人的财路找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