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面圣
肃穆庄严的朝庭上,百官按文武品级左右分立于阶下,品阶越低的人离御座越远,十尺见方的锦毯,自阶下一路延绵至台阶御座之下,津文帝拢着长胡,正位其中。
皇帝漫不经心的睨着正在呈奏的司隶校尉,他不卑不亢的陈述道:"下官查到,这内务府李总管私下挪用军费,买通关口查辑的官员,贱价收购坊间商人私运被没收货品,再高价贩卖,饱中私囊。"
司隶校尉看着不发一语的皇帝,目色刺来的光芒,藏着些许的猜忌,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再说:"这李总管私运货物的关卡,军务均在骊大将军的管辖范围之内,很难不说骊大将军和这些买卖脱不了关系。"
司隶校尉振振有词呈禀的话,也不无道理,皇帝紧抿着嘴,却也同意的低吟一声。
这司隶校尉虽然处事堪称严谨,实事求是,但他向来是墙头草,耳根子很容易被强权给左右,在他眼里所谓的证据,通常都是官阶大拿出来的,最后都能变成铁证。
"喔~校尉可有骊大将军也涉入此案的证据?"一个早上,皇帝终于开了金口,骊家虽是前朝遗族,但文帝对他们的信任稳固,对他们的倚重也不曾少过。
也由于津国历代贤君,能有这份知才惜才的恩泽,才因此广益召服了不少各地有才的谋士,愿意前来归降为官,所以校尉也是亦步亦趋的小心参奏骊将军一案。
"没有,本以为骊将军今早会前来面圣,亲自向圣上解释昨晚长谒阁所出何事,未料她却称病未上朝,让此事更是疑点重重,若她是清白,又何故不上早朝当面将事情给厘清?"
"但她前来通报的部下宣称,骊将军昨晚被下了不明迷药,所以今晨才会无法起身,不能朝圣,并非借故称病,逃避问题。"御史太监王翱低垂着眼,向前参说。
"而且有些事,即使当着面说,也容易被人越描越黑啊!"御史太监无端又补上了一句。
"王太监此言何意?"校尉愠愠的看向嘲讽而来的太监,他似乎向来就喜欢同他这个校尉作对,觉得他没有这个能力坐在这个位置上。
校尉正色后又一气喝出向圣上道:"我看骊大将军是想借酒闹事,好杀人灭口,这里有张账目和一本账册,请皇上过目。"校尉拿出一张纸和一本誊录密密麻麻的账册,向前递上给萧公公,他欠着身前来,接过校尉手上证物。
校尉继续说道:"这张账册,是昨晚骊大将军亲自盖上官印,表示她已领完上面载明所有货款的明细,但李总管自内务府领出付给骊将军的军费,却少于她所签收的款项,可见这中间的差额,已被那些私赃的货品给取代。"
校尉顿了顿,而后才再度打破庭上的宁静说:"此案已进入审查阶段,下官唯恐此案会一路往上涉及更多上品官阶,还望圣上能设立项目,准许下官主审查缉。"
此时庭外公公忽然匆匆进殿,向皇上跪禀:"启禀圣上,岑大将军求见。"
"喔?"皇上挺直了背脊,正色道:"南疆战事已平,他今日上朝求见有何大事?"皇上疑惑的蹙眉,但还是准许晋见。
岑琛昂首阔步、步履沈稳的走于朝中,跪见皇帝:"臣叩见皇上。"
老皇帝面和缓道:"爱卿请起,南疆已平,不知将军为何事前来?"
"禀奏皇上,末将为昨晚骊将军于长谒阁误伤内务府李总管一事前来,因为事发当时,末将正好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事发经过。"
"喔~"此言一出,不止皇帝大惊的自椅子上微微蹬起,其他大臣的目光也齐聚于岑琛身上。
"昨晚到底经过如何,请爱卿详细道来。"皇帝终于打起了精神似的向前微倾着身子,准备仔细听。
"骊大将军昨晚在长谒阁,是因为被人给下了药,才会误伤了李总管,并非如众说纷云误传的喝醉酒。当时的情况是,李总管向后来才进他们包厢的我,宣称骊大将军喝醉,所以拿起她放于案桌上的手,于领款账目上盖了官印,不料此举,却激怒了已药性发作的骊将军。"
"不料身手向来利落的她,竟赫然抽出了我腰间的配剑,正要向前阻止李总管离开时,却一个踉跄,利锁的剑,反而因此砍去了李总管整条臂膀。"
皇帝听完岑琛的陈述,沉沉的低吟一声,好一会才缓缓道:"岑爱卿说骊大将军昨晚并非酒后误事,而是被人下药,这可有证据?"
虽然此时案情,已发展成不仅仅是喝酒伤了重臣,那样鸡皮蒜毛的琐事,但皇帝还是很重视岑琛的证辞。
"有。"岑琛宏亮的肯定句,说得让庭上所有人都提起了心,再度打起精神,看向威武凛然的岑大将军。
岑琛向前递上一抹红绢绒布,布里被细心包着一只白亮剔透的陶瓷酒器,萧公公再次欠着身步下台阶,接过那布中的器皿。
"请皇上小心拿此证物,杯中含有迷药,这只酒杯,就是昨晚骊大将军于长谒阁所用的酒杯,当时我见她行为举止怪异,才特意于长谒阁带回,拿出银针一验,便发现它果然具有毒性。"
"该不会是岑大将军事后涂上的迷药吧?"
"校尉为何要如此含血喷人?我岑某何必要做出如此欺君罔上之罪?"岑琛剑眉一挑,向司隶校尉凛冽一瞪。
司隶校尉被他的目光瞪得悚然一颤,虽然畏惧地向后缩了缩脖子,但仍悻悻然道:"谁不知岑大将军素来跟骊大将军交好,不只是情如兄妹,还是沙场上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
"够了吧校尉。"一声严厉的斥喝,突自御史太监王翱口里传出,他怒目浑圆的瞪着司隶校尉道:"司隶校尉无凭无据,实在是不该妄自推论,骊大将军和岑大将军为国出生入死的忠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两位将军的节操如何,圣上早已了然于心。"
司隶校尉立刻抿住了嘴,阖起的下唇,宛如心有不甘的乌龟垂于下巴上。
御史王翱转身面圣道:"圣上,此事还是请圣上严加细查,不能危言耸听就草草结案。"
只见文帝揉搓了额头一会,众人为圣上显露困倦一举,不免也跟着忧心了起来,齐目等候他的答复,却只等了满朝一片的静默无声。
皇帝也许是劳累,也许是昨晚多贪了一杯病酒,近日更是有些积食懒动,传旨御医曾细细诊断后,又没什么大病,只用了些疏散的方子温疗。
皇帝自己也觉得只是发懒,并无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但此时面对满朝百官对此案的颇析,却越发让他的头隐隐作疼。
他的确了解骊苇如的个性,她几乎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那比钢铁还要倔强的个性,要她为了谋取那点蝇头小利而抛弃名节,她是办不到的。
但若是受人要挟或为了替别人掩护利害关系,而对此事知情不报,也不无可能,不然这私通买卖的交易就在她的范畴之下进行,她怎会不知情?
文帝看向一旁的柳丞相,他眼帘低垂,神情安静,好像眼前正吵得沸沸扬扬的大案子,当作没有发生似的,本想听听他的见解,但文帝多半早已猜出柳丞相的答案。
文帝恨的是不管他如何防范,就是有人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贪赃枉法的谋求私利,眼前到底有多少人牵涉其中?他似乎再怎么老练,也看不清所有人脸皮底下,到底深藏多少副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