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烈酒
岑琛先睁开惺忪睡眼,他恍惚看着天边一裂白昼,然后一道灵光乍然闪现,猛得爬起,但怀里已无那个娇柔的身躯。
这时他才看到骊苇如背着他,坐在篝火旁,她让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以趋避刚睡醒剎那的寒意。
骊苇如似乎也听到了岑琛的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幽幽的发着怪异的傻笑说:"你醒了啊?"
岑琛这时才发现她已着装完毕,而自己却仍一丝不挂!难不成她起床时,并没有发现自己也同样裸身,还窝在一个男人的身下吗?但看她现在神情如此泰然,面对他时也无半点羞赧,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昨晚帮她度过难关、简直是到了侵犯她的那一幕,只是自己的南柯一场梦而已?按常理,只要是女人,无不为发生这样的事羞愧的无地自容,莫非她…真的不是女人?
岑琛简直觉得自己真是无厘头,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昨晚那如假包换的女人身躯,都还在脑中魂牵梦萦、挥之不去,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她骊苇如真与众不同吧!还是她没将他当成一个男人!
岑琛想到一颗头都要炸了!
就在岑琛满腹疑窦之际,他看到他的那壸烈酒,瓶盖已被敞开,平躺在骊苇如的身后,一阵风吹来,岑琛闻到浓郁的酒味,来自于骊苇如身上,而非酒瓶。
"你把酒都喝光了?"岑琛讶然不已的问她,但她除了一味的傻笑之外,似乎把所有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之后,岑琛支字都不敢跟骊苇如提当晚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不断地提醒她,她欠了他一壸百年烈酒,只要她进一步深问,他就再老调重弹直指那壸酒,救了他们两个人渡过那场暴雪狂风的恶夜。
虽然当年两人归朝后,岑琛曾想上书皇帝,将骊苇如许配给他,也好把那晚的真相告诉她。只是没想到,他的奏折还未发出,皇上的谕旨却已惊天的颁下,将骊苇如赐婚给康言之。
岑琛虽然深受打击,但也无可耐何,他只得默默的退出骊苇如的身边,并自请出师南疆,带兵平乱,以取代纷乱不堪的思绪。
可惜的是,每次他回京,总是心痛的听到康言之荒唐的行径,津国女大将军受尽丈夫的冷落,也几乎成了家喻互晓的笑柄。
骊苇如思绪拉回康府召福阁大厅,她不禁对岑琛嫣然一笑说:"难不成岑大将军又想跟我讨要当年那壸百年烈酒了不成?"
"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分辨的出你喝醉的模样,但绝不是昨晚那样。"两人相视而笑了起来。
"那我们一起出发去面圣吧,我非当面把事情的原委,向皇上说个清楚不可。"骊苇如提议。
"不…"岑琛突然挡住了骊苇如的去路,睨着她说:"我的意思是,你今天不要上朝。"
"不上朝即是抗旨啊!"骊苇如不解的提高了音量道。
"难道骊将军不觉这其中有诈吗?你若上朝,很有可能会落入那些人的陷阱里,再也回不来了。"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称病不去吗?"骊苇如柳眉挑高。
"没错,就是称病,而且还不要起身,这样更能证明我上朝要向皇上证实你昨晚被人下药的事,不是吗?之后,我们再静观其变。"
岑琛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骊苇如慎加思索一番后,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暂时先不上朝。
骊苇如看着岑琛,他那为了自己匆匆赶往朝庭的背影,看得她好不动容生情,他刚才还用『我们』二字,来看待她的事,言语间也不时流露出亲密的关怀。
那些细微的话,听在她心里却好深刻,像久旱甘霖,在她干涸已久的心田上,轻轻的洒下,滋润了一点深不见底的裂痕。
"好一对惺惺相惜的郎才女貌。"
骊苇如讶然回头,看向声音出处,没想到康言之双手抱于胸前、倚在她召福阁大厅的梁柱上,那张脸,比北疆吹割而来的凛冽还要严寒。
康言之一早就看到岑琛进入骊苇如的别院,本打算掉头就走,却心念一转,
他分明是这座康府里的一家之主,那男人进入的是自己妻子的府院,他根本就没有避开的理由。
于是他大剌剌的走到了厅院门口,听他们谈论起昨晚的事和朝庭上该如何的应对,他像个局外人一般,只是在一旁偷听。
他无心进入插上话也罢,骊苇如目送着岑琛离开时,那若有似无的复杂神情,竟让康言之的心,纠缠的像路边凌乱的芒草。
"没想到侯爷今儿个起得这么的早?"平常没有日照杆头,是不会见到他这昼伏夜出侯爷的身影的。骊苇如对于他帅先刺来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也不想解释,因为也早已习惯。
骊苇如淡定的自康言之的身边走过,脚步轻盈的如一袭冷风飘过,只是吹拂起康言之几根发丝,然后经过之后,一切就能轻轻放下。
但其实不然,此刻在康言之的心里,那些她以为不起眼的举动,已在他的胸口撩起波涛汹涌的骇浪,他在她身后一个怒喝:"站住!"
这长啸一声,惊得连婉容都驻足呆立于原地,眼角余光,慑慑的睨到女主人身上。
"敢问侯爷还有何吩咐?"骊苇如却微抬着下巴,不惊不涛的转身看着康言之,话说她也没做什么事,似乎也没有惧怕他的道理,在骊苇如的世界,不是嗓门大的人就能镇得住她。
"你不觉得他昨晚也正好出现在长谒阁,事有蹊跷吗?他那个人向来不爱热闹和与人逢场作戏,却出现在那种地方,还正好碰上你出的那宗事情。"
康言之知道他的见解,在她那倨傲的骨子里,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但他仍然不能将起疑的要点,说出来警告她。
"所以你认为他是共谋之一吗?"骊苇如嗤笑一声,他根本就不了解岑琛这个人。
然后,她又恹恹地说:"我不也是同岑琛一样的人,不喜那些官场作风和热闹,还不是出现在那种场所?"骊苇如振振有辞的反驳,却不知康言之此次并非在找她的碴,是真心的关心她,因为他老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但听本该是自己的女人,心却向着外面的男人,不觉愠火上升道:"原来你和岑琛是同一类的人,说得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沆瀣一气。"康言之自鼻翼喷嗤一斥。
骊苇如真觉得他分明是来无理取闹的幼稚,她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他的分量,竟然只是站出来和帮她出气对抗的人争风吃醋,着实可悲又可笑。
骊苇如站在那里闷不作声,这是她对付他一贯的作风,耐心的等着这自认是府中老大的侯爷,把气出完好离开,她要回房装病去了。
"你应该立刻上朝,这样不但可以知道是谁参奏你,让敌方浮出台面,也才能加以应对不是?上朝也才不违圣令,免得被人另外抓到把柄那更不妥。况且你以为你出事了,我们康家就没有人能为你出来解危,还要让一个外人来帮你?"
"哼,是吗?"骊苇如的表情甚为冷飕飕,她质疑他的话,再度问说:"敢问侯爷,康府的人,何时在官场上帮过我什么事了?"
康言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深知她指的人,是他自己,他对她多年来的冷落。康言之掉开头,他觉得自己该说也都说了,于是转身阔步,即离开了召福阁。
骊苇如轻叹了一口气,她一个早上,到底要送走多少个让她心情起伏、沉重不堪的男人才行?只是这后来的送走的这个,让她的心情更加的烦乱,几乎可以说乱到无理可清。
她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刻意起床,到她的别院来的用意是什么?自婚后他不曾如此殷勤,难不成他是真的关心这件事才来的?
一丝淡淡的悔意油然上心头,她或许太过于冲动,一开始就不该将他视为不怀好意的麻烦,为何他们每一次的谈话,最后总能变成如此一言不合的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