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长阁之灾
"我有生孕了?"万般思绪,如一帘垂下的翡翠帘珠,在骊苇如的眼前闪亮得又再度让她头昏脑胀了起来。
"侯爷您这是在同我开玩笑吗?"嫁入康府后,被这男人碰自己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她有没有怀孕,还要由他来告诉她,骊苇如越想就越发觉得可笑,更不由得自心里发出一阵酸。
她战场上,虽是一个叱咤敌阵的大将军,但除去那身铁骑盔甲下的,仍是一个柔情似水、需要男人呵护的女人,再怎么样,她当初也是带着一丝儿女情长的期待,嫁进了康家,没想,从此却被康言之视之如敝屣的弃之于不顾。
骊苇如的思绪拉回,抬眼看着夫胥,他此刻也看着自己的神情,却一如反常的敛着肃穆冷峻,还轻叹一气。
"夫人妳忘了三个月前长谒亭宴请内务府长官,讨要军费那晚的事了吗?"康言之目光灼灼的问骊苇如,那件事自发生后算来,也不偏不巧正好三个月有了。
康言之提到长谒阁的那晚…
内务府长眉淡风清、态度从容的喝着酒,眼角余光,却不断偷偷向拉着长串账册看着的骊苇如,打滑而去。
骊苇如不甚满意的蹙起柳眉道:"我说这李总管,军费仍是保国之本、皇上圣裁断定下来的额度,但您不但先前期期拖欠尾款不说,这次还干脆整个将之结算清掉,这样的账目,我完全不能再苟同。"
语毕,骊苇如愤慨的将账册拍于李总管面前,发出一个清亮的声响,震得李总管连翻眨眼、尴尬不堪。
"我说骊大将军,我每期也都为您奉上送了皮草、瓷器、绸缎、衣服、茶叶等特供品,但您老是不收,让这尾数军要费老是挂在那里成烂账的难堪,您怎么老是搞不清山不转、路转的道理?"
李总管索性不再喝酒,一副老谋深算的瞪得骊苇如,似乎在警告她再不乖乖配合,有她苦头可吃了。
但骊苇如可是火里来、水里去的硬骨子,岂会被一个眦目而来的威胁,就吓得畏缩成墙头草,她更是挺直了背,理直气状顶回:"李总管,你的行为,简直是在变向强迫进行买卖交易,你就不怕我向圣上告上一状?"
"啧…"李总管气结的语塞,但他早就明白这个铁娘子,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同他配合的,但随即露出他脸上的神色,却不是谨慎面对骊苇如对他抛去的问题,竟又显得无关紧要的喝起了酒来,令骊苇如有点摸不着头绪。
放下玉酒盈杯,李总管凑上骊苇如的耳根边,骊苇如为这老丑怪凑得一阵恶心,身子微微一退,面色难堪说:"总管有话请直说,这里没别人。"
李总管见这女人半点娇柔态都不会作做个样子,连他这老人都为她气势凌人感到厌恶,难怪乎听说她府上的侯爷,夜夜往醉梦庭和莺莺燕燕司混,也不回家陪这能点军阅兵的利锁骁雄,再威武的男人,见了她,锐气都消了一大半了吧!
想于此,李总管几乎是憋着气,才没有噗嗤笑出,他正色道:"骊将军,您真的不盘点盘点一下那些货,那可都是一等一的上等货色喔,跟送上太皇太后的贡品,几乎是不相上下。"
李总管吞吞口水再说:"若非我本人对于您这般国色天香,却是个矜国不让须眉的大将军,感到万分的景仰,怎可能用那点儿军费尾款,就能得到这样的货色,将军,我这也是在向您表答最崇高的敬意啊!"
李总管还是振振有词:"况且那些货色,您也不一定非要自个儿享受,您可发给军中那些兄弟们,对他们来说,那些上等货,可是求之不得的福利啊!"
骊苇如几乎是斜着眼,瞪着李总管。她不知他那张唇枪舌剑,还能拿出多少花言巧语来唬弄她的耳根子,但此时,不知是长谒亭内的空气不佳,还是她昨晚没睡好的原因,一阵无由来的晕眩,让眼前的影像,顿时变成双重的影子。
骊苇如轻轻的甩甩头、还连忙眨动着眼睛想要定焦,却没想到连她这轻微的举动,都收录在李总管的眼底,一抹诡笑在他嘴角一闪而过。
骊苇如感到舒服些后回他:"以上等贡品代替军饷养肥我的士兵,好让他们养尊处优,顺便变得目无章法是吗?军法如山,所谓唇亡齿寒,我……"
骊苇如越说越是气结,但一阵灼热却突然从下半身往上窜烧,眼前的晕眩,变得更加的无法无天了起来。
李总管见她怪异的模样,却若无其事的再次拿出那本账目对骊苇如说:"骊将军,不然这样好了,既然您坚持这尾款不以货品替代,那您还是在已收的款项上签押,尾款的部份,我改日再送上,您说如何?"
账目在骊苇如的眼前晃动,骊苇如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啊!岑将军,怎么那么巧在这边遇到您啊?"只听李总管照管着一个灰幽幽的影子,骊苇如已怎么样也看不清眼前的来人了,只觉得全身欲火难耐。
岑将军走了进来,客气道:"果然是李总管,听得耳熟所以过来看看,啊?没想到骊将军也在这啊?"岑堔看了案桌上的骊苇如,却觉得她的神情样态有点奇怪。
他睨了李总管一眼问:"怎么?你们两在商量公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呢?"岑堔虽战场所向披靡,但外表举止却温润文雅、颇有兰陵王之美誉。
"啊不不…没关系,我们这边吶,只要请骊将军在此压个官字就成了,接下来我就和岑大将军痛快的喝一杯。"
说着,李总管再度将账目放到骊苇如的手边,但骊苇如却已茫到连印章都拿不稳,李总管连忙故作好心的握住了她的手,牵引着她往账目已全数领取的字段按压下去。
但骊苇如还存在微弱的理智,她明白自己这个章盖错地方了,却难受虚弱的只能趴在案桌上嗔喘着息,还眼睁睁的看着李总管,已称心如意的叫他的下人将账目妥善收回。
恍惚中,骊苇如似有若无的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李总管的招,没想到这李总管还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阴她这个一国大将军,她伏在案桌上眦目的瞪着李总管,身体里却似乎有一团火球,就要激暴而出了。
岑堔未曾见过骊苇如这般娇弱的模样,坐于骊苇如的身旁后,循着骊苇如的视线,探下身担心的问她:"骊将军是否身体不适?"
不待骊苇如多加解释自己的状况,李总管连忙替她答道:"哈哈…刚骊将军贪杯,喝了不少酒,可能醉了。"
"原来如此。"岑堔释怀的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个男人也该怜香惜玉,酒,咱们就改天再喝了,我顺道送骊将军回府。"
"也好,天色也不早了,那李某也就此告辞了。"李总管顺水推舟将骊苇如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好管闲事的岑琛,他乐得不用处理善后。
不料,正当李总管前脚正要踏出厢房时,骊苇如不知从何再度争出气力,居然拔下了岑琛腰间的剑,当即就往李总管的胳膊砍去。
一条沈甸甸的胳膊,应声在木板上发出闷闷的噗咚一响,李总管惊骇的叫声,跟着喷哧而出的血,飞溅整个包厢阁楼,一切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连武功高升的岑琛,都要看得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