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身孕

康肃见逆子前来，顿时血气上涌，三尺戒鞭一扬就要往他头上打去，走到一半又被妻子拦住，屋内鸡飞狗跳，吵闹不休。反观骊苇如虽跪在地上，却没有半点告罪之色，看着这一家人，心里五味杂陈。

“娘！”康言之见戒鞭差点打到她脑袋，急急忙忙把人扯到一边坐下，后背硬生生受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就听见骊苇如淡淡劝了一声：“爹，我说了，错不在他。”

这不咸不淡的劝说听起来更似坐实了他半夜去青楼的罪行，康肃恨铁不成钢，又是几鞭下去，老夫人立刻不干，躲着脚竟莫名把炮火专向了儿媳：“都是因为你这种女人留不住我儿子，才让他花天酒地！”

这叱呵实在睡来的毫无道理，骊苇如从一个挥斥方遒的女将降格成了整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女管家，不能说大材小用，只是这些年她付出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到了。康家代代文官，说好听是清廉，说难听就是全面发展的迂腐，鄙视金钱交易，难得传下来的几间铺面每天挣得钱少得可怜，到了这辈摊上个不学无术的二楞子，简直赔到当裤子。

康言之也忍不住尴尬红了脸，连忙摇头：“娘，骊……苇如她对我很好，是你们误会她了。”他下意识往人那边看去，果不其然，对方只是挑了挑眉头，那个脸色怎么看怎么带着一种轻蔑，他本能想让母亲不要说话，却还是慢了一步，只听他可爱可敬的老母清清嗓子：“就你这种女人，我儿子打死也不会看上你！笑死人了！”

“碰”的一声，桌上的鎏金花瓶被扫落在地，摔成碎片。

骊苇如嗤笑着，用脚踹出一道平路，是啊，一切都是她倒贴，她咎由自取。所以呕心沥血得来的一切皆被轻视。她曾承诺要替侯府挣得金粉扑地，雕栏玉砌，她要在朝廷享有三分地位，让人无人敢在嘲讽康家徒有其表。

她知道这条路难走，曾想过千难万险，却无论如何没想到，最后竟败在了家里，这个让无数人都觉得魂牵梦萦的地方。

“母亲，且不说我愿不愿意，您好歹睁眼看看这万贯家财都是谁给您得来的。这场姻缘，谁是心甘情愿？最后又苦了谁，害了谁。我本为良将，为了你儿子……为了这个姐姐生辰刻意去青楼讨法子的男人！”她哽咽片刻，似乎都觉得说出这种话脏了自己的嘴，狠啐一声，眼眶微红“你们都说苦，可又何曾想到我？是不是我就合该累死，痛死，被你们儿子折磨死？！”

心口发疼，无人回应。

康老王爷的戒尺再次抽下打断了这尴尬的寂静，连康言之都不再说什么，他平日只知道花天酒地，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现在看着这个强悍的女人跪在地上面如白纸，心里无端产生出一点痛苦怜惜。

但和往日受过的罪丢过的脸相比，这点难过实在是太微不足道。

他咬着牙承受着，耳朵几乎出现了幻听，忽然周围一静，婉容惊叫在耳旁炸开：“小姐昏倒了！”

昏倒了？谁？是母亲吗？他疑惑看去，却见本直挺挺跪着的女人已经晕倒在地，婉容哭喊着要请医师，见自己无知无觉，咬牙切齿来到面前恨不得给一巴掌。

“小姐前几日就因为整理账目得了风寒，强撑着没吃猛药，因为容易嗜睡，这才刚刚好转，就因为你！康家小王爷晕倒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看康家要怎么解释！”

这个女人也会生病？康言之垂眸思索，瞬间一系列回忆如同电光火石串联起来——欠佳的面色，车上的贪睡，苍白的嘴唇……只要稍稍留意就能发现她的不同寻常，可自己依旧任性，甚至还让她和一个风尘女子争风吃醋，被泼了满身冷茶。

康老王爷不顾夫人劝阻愤怒踹了他一脚：“跟我滚回去好好看看！”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骊苇如从昏睡中醒来，膝盖依旧疼痛，她幼时冬日在南疆随父打仗伤过腿，落了风寒，不能久跪，今天又破了例。她叹口气刚想下床，却被一双手扶住，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是康言之神色复杂的面容。他嘴唇颤颤似乎是在憋着什么话语。骊苇如早就对人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做派习以为常，转而抽手下床喝药，谁知嘴唇还没碰到药碗，就被人强行夺走。

骊苇如终于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你干嘛？”

“药凉了，不能喝。”

“没事。”她稳了稳浮躁情绪“伤风的药不管凉热，药性都不会差的太大。”说着便要伸手去拿，谁知够到一半，康言之直接急了眼，将药尽数泼在地上。

骊苇如冷冷一笑：“怎么，王爷现在是恨不得我早点病死，另娶他人？”

却见康言之默默憋红了脸，摇摇头小声说：“安胎药不能喝凉的，对身体不好。”他叹了口气，对着骊苇如瞠目结舌的表情郑重道“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