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知青与混混09
“野哥，我对不起你。”石头低着头盯脚尖，半晌只嗫喏了这么一句。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那些奶粉大多都是给话都还不会说的孩子喝的，那么大剂量巴豆粉兑进去但凡体质弱些的，一个没注意就夭折了。”
“要是真的出了事，你害的不止那些孩子，还有孩子背后的家庭，你让那些做父母的怎么活，你让你娘怎么活，她儿子是杀人凶手，她要受多少白眼。”
江野语气平淡得好像被出卖被陷害的不是他，只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摆出来，摊开给石头看。
来的路上他有过许多设想，但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他反而没什么情绪。他对别人好是他的选择，他没办法要求别人也要用同等的感情对他。
他和石头之间，他自问没什么对不住的，他问心无愧。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或是哪个字眼儿戳到了石头的良心，他眼圈开始泛红，一改闷不吭声的做派开始交代。
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类似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石头有个小妹去年嫁到隔壁镇，就黄麻子在的那个镇，好巧不巧她男人得罪了黄麻子。小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家找了哥哥出主意，谁知黄麻子打的就是石头的主意。
黄麻子坐等人找上来，威逼利诱一番让石头做了所谓的内应。他也给出承诺，只让石头盯着江野的动向，只会让他做一件事，之后所有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
石头掂量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是盯着但说什么说多少都是可控的，毕竟黄麻子也办法核实。
就这么平稳地过了一年，石头都快忘了还要替黄麻子做一件事，突然被找上的时候他也犹豫过拒绝过。
但黄麻子拿小妹威胁，小妹揣着五个月的肚子，要真遇着点儿什么事可能就一尸两命了。黄麻子见石头犹豫也承诺不会将事情闹大，只是给江野一点小小的教训，事成之后他还可以给小妹一笔钱。
石头想着巴豆粉而已，最多也就拉肚子，脑子一抽就答应了。
“你说黄麻子威胁你，有证据吗？”江野目光沉静的落在石头身上。
石头沉默着，苦涩地开口：“没有。”
江野不再问，不抓个现行拿黄麻子没撤，但这事也用不着他苦恼，人多力量大不是。
会花钱买奶粉的，疼孩子和家里不缺钱至少占一样，七成以上是二者都占，江野把黄麻子的事情抖搂出去，有的是人帮忙出主意想把黄麻子送去改造。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哪怕是钓鱼执法呢，他只是个生意人，不掺和断案抓嫌疑犯。
春去秋来又一年。
这一年他们相处得挺好，有点你主外我主内的意思，江野还是成天在外面混，大多数时候会回家吃晚饭。
孟玉书不大打听江野在做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江野日常生活照管得很妥帖，两个人的饭不再分开煮。
“你最近很忙？”江野早出晚归的，孟玉书连着几天没见着人影，终于逮着一次就忍不住问。
俩人一个屋檐下住了一年，关系早不像当初的生疏，言语间都透着熟稔，或许还要比熟稔更近一步。
江野毫不客气地坐下拿着馒头啃，腮帮子一鼓一鼓还不忘回话：“县里管生意那拨人最近内讧闹得凶，我看着不稳当，准备退了黑市单干。”
“是在琢磨货源？”
“对，我想去沿海看看。”
江野琢磨着要不了几年政策就会放开，现在已经隐隐有些趋势，他要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现在可以跟车去沿线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带回来在省里或者市里转手，不蹚县里的浑水，最好是沿途就能找机会处理，总之离本省越远越安全。
孟玉书自觉理不清里面的弯弯绕绕就不瞎出主意，老老实实吃自己的饭，看着不够吃钻进厨房下了两碗面条。
只在江野走的那天早晨起来烙了几个饼拿着路上吃，真的就几个意思意思图个仪式感，多了也是累赘，外面到处都能买着吃的。
江野要进去帮忙被撵了出来，站在门口看孟玉书在厨房忙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莫名有些踏实，就好像不管走多远回头都有个落脚点。
有点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想，好像默认回家就能看到孟玉书，看到孟玉书就是回家。
好像也不止他，村里人也是有什么事情要通知他都会直接告诉孟玉书，由孟玉书转告，有点像一家人。
是从孟玉书给他过生日开始，还是从孟玉书在爷爷忌日陪他上香开始，看到人心里就踏实。
看不到呢？
孟玉书通过了小学考试在教数学，学校不远，走路半个小时，工作时间也很规律，下班后基本不会出去晃，一般都在家听评书。
如果江野回得早，走到小路尽头就能听见院子里传来收音机有些失真的声音，回得晚就只剩昏黄灯光在招手，有时候还要负责叫醒不小心在院子里睡着的孟玉书。
大概是去年冬天将近放寒假的时候，有天晚上回得不算早，往日里总有点光亮的家黑漆漆的一片，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怎么看都觉得那不是他家，他家不长那样儿，最后终究是理智站了上风，那个位置只能是他家，村里人口不密集，房屋之间都留了不小的距离。
可推门进去后发现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下意识要出去找人，刚到门口就撞上回来的孟玉书，身上衣服有点脏。孟玉书倒是见人就笑，温和地说学校小孩儿打了架不敢回家，大家出去找孩子去了。
江野悄然提起的一颗心又悄然放下，夜里他躺床上才反应过来，他都没去孟玉书屋里看看就断定人不在，好像笃定只要孟玉书在家就一定会留灯。
“大早上没睡醒呢这是？”孟玉书端着饼出来，路过发愣的人时没忍住手欠拍了一下，“趁热吃点，剩下的装上带走。”
孟玉书说话总是带着平淡的安心，都是些很普通的对话，但是别人说出来就好像不对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