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阶级与政党

031.阶级与政党

万宾三

自“九一八”事变以来，国内一切的一切，都呈不安状态。日舰轰击淞沪，北四川路之肉搏巷战，尤给吾人以莫大之刺激；由此刺激引起爱国心，再由爱国心引起对于国内政治制度上的怀疑。因为目下统治中国的是中国国民党，于是怀疑到国民党的本身问题。若是一般抱着这个态度，尚不足为奇。最可叹者乃是党内一部份游移分子，也随声附和对于本党怀疑起来了。而说本党所代表的阶级性不显明，亟应转换方向去与资产阶级（中国有否此阶级？）联合，大吹大擂，声色俱下，有不可终日之势；一若本党从前不代表资产阶级，而至发生此次“九一八”事变和淞沪事件者，可笑孰甚！作者始终相信国民党在现时确有他的立场，决不能改变他原有的态度。欲明白这一点，必须先明白“阶级与政党”。我现在对于这个问题来讨论一下：

一、阶级是什么？

阶级二字最容易为一般人所误解；我时常听见有人说：“你家里有钱有地，我则一贫如洗，你是资产阶级，我是无产阶级，我要来打倒你。”他们这种俚俗而且浅薄的见解，不值识者一笑。请说阶级的意义究竟如何？我们要明白阶级的真义，先要明白现社会情形才能决定？换句话来说，社会在某种条件之下才能形成阶级？据恩格斯说：“……表现于历史上的各社会之生产物的支配及阶级并身分之社会的编成，皆由如何生产，如何交换生产物所规定。由此看来，生产关系才是阶级关系之究极决定者，才是阶级分类的标准。因为在生产过程中先于生产物之分配的，第一是社会成员之分配，即把社会里面某一种人分配到某一种生产里面去（即走向一定的生产关系之下）。第二是生产工具之分配，即把社会里面的生产工具，分配到某一种社会成员，有的是生产工具的占有者，有的是仅有劳动力。……”由此，可知全社会中人因求生活资料必须参加生产，他们在生产过程中由一定的方法被分配为种种不同的人物。他们被分配的时候完全是被动的，非个人意识所能左右。此种种“人的分配”，即在生产过程中种种人的配置，与“生产工具的分配”是相结合的；在资本主义的社会中，资本家占有工场机械等一切生产工具，劳动者则除出卖自己劳力外一无所有（即资本家与生产工具相结合，劳动者与劳动力相结合）。这两种人在生产过程中由生产起以到分配，完全是两种人，这两种人就是资产阶级者与无产阶级者。根据以上阶级形成的种种条件，再转看我们中国社会中各份子在生产关系中如何？我可以说中国目前情形确未到恩氏所说的那种资本主义的社会；因为在资本主义发展到最后阶段，社会上只有两种阶级——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存在。此处有人要问，在那时农民与商人归到那阶级去呢？我可以回答；在资本主义发展到最后阶段的时候，农民与地主的关系，完全和工人与资本家的关系一样。农民亦只除却卖自己劳动力以外一无所有，地主是农业生产工具的占有者；因为那时的农业，已经是极端的机械化了。至于商人亦就是以资本的力量来榨取劳动的剩余价值。所以在那时候，社会上只有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无所谓小资产阶级；而且可以说那时候无所谓游民阶级。因为大家必须参加生产，而在生产工作中，因资本主义的矛盾，工厂倒闭时的失业工人不能称为游民阶级。中国现在社会确有一班小资产者与游民的存在，就是因为尚未到资本家与生产工具坚附着不能分离，劳动者除买自己的劳力以外一无所有的地步，也就是在生产过程中，各参加生产的分子尚未完全被分配为资产与无产两种对立的阶级；所以中国现在可以说无阶级的存在。今有一般人说中国小贫的人是资产阶级，于是与共产党强说；在中国工业幼稚下的工厂内工人是无产阶级者，处同样谬误的地位。

二、阶级与政党的关系

政党是什么？有人说：“政党是在政治社会占优势，又为保持其优势之有一定意见与共同活动之继续的志愿结合。”有人说：“政党是以参与国政为目的而结合之自由团体。”又有人说：“政党是对于掌握政权有共同的利害关系者，以共同的力为掌握政权而结合之永续的集团。”以上这种定义仅适用于资本主义尚未到最后阶级的社会，因为此时尚未形成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所以政党不必一定以阶级为根据。

但是到了资本主义发展到最后阶段的时候，阶级既已形成，政党必须以阶级为根据。于是他的政党定义是“政党是全阶级中之最进步、最努力、最有远见之一部份为其全阶级的总利益而斗争的组织”。由这个定义看来，则政党必先有阶级，更须有此阶级中一部份人的自觉。因此可以说政党的发生，是因为在生产过程中，各参加生产的分子，因利害之不相同，而分为各阶级。各阶级中每有他自觉的分子与落后的分子，自觉的份子常常是最进步、最努力、最有远见的分子，他们渐引落后的分子向阶级路上走。所以一个政党的发生，不仅有阶级存在的条件为已足，尚必须有阶级的自觉；这个自觉就是意识他自己阶级的特殊性，对于其他阶级有怎样不同的利害，于是确定他们斗争的对象。不过这个自觉不是全阶级的各分子同时发生的。

三、中国国民党的特殊性

中国国民党与上面所说的政党分别在那里？国民党是主张一党专政，所以在资本主义未发展到最后阶段的中国，他不是欲在政治社会占优势，亦不是以参与国政为目的，又不是以掌握政权为目的；他是求中国全体人民在政治地位上平等，在经济地位上平等，又求中国国家在国际地位上平等，以后再扶助东方被压迫的弱小民族独立，共同打倒“帝国主义”，求世界永久和平。所以他目前负有“全民革命”的使命；他是代表全民，所以不要其他的政党存在，来分散全民革命的力量。这是国民党和其他国家多党制度下的政党不同之点。中国社会未至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露骨对立的时候，中国国民党当然不是代表资产阶级或无产阶级的政党。因此，可知国民党在外受列强军事和经济的压迫，及内无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对立的中国，恰是唯一适合的党。假使到了革命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失了存在的必要了。所以中国国民党党员决不是属于资产阶级中一部份的自觉分子，来引落后的资产阶级分子向阶级路上走的人。

（《政治评论》1932年第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