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胡汉民“党治谈”质疑
026.胡汉民“党治谈”质疑
关楚璞
自东北失地以至淞沪丧师,全国人士,痛心国难,又鉴于国民党一党专权之政府,方因其党内之纠纷,迄无应变之善法,而且以厉行党治政出一党之故,致全国国民之意志不能集中、人才不能合力、将帅不能融和,遂群然以为非革除一党专政之制不足以布新猷,非实现民宪政府不足以收民望。于是国难会议不出席会员倡之于先,各地国难救济会及各自由职业团体、国民团体纷起响应于后,一时要求国民党政府结束党治实现民宪之呼声,遍于全国,成为一致之舆论:国民党内之领袖,其胸怀坦白不囿于个人利害者,亦多毅然公开表示,同情于结束训政之主张。孙科之救国纲领中,亦明示须即行放弃党治实现民宪之旨,足见民意所向,已成不可违逆之潮流,有非少数胶执成见之人所能抑阻者矣。
伏处海隅称病高卧之胡汉民氏,对于立弃党治,初无若何积极主张,直至最近,吾人获睹其发表之谈话,则仍抱持维护党治之见解。以为过去五年所行者,实际上殊非党治,而实为袁世凯以来相承一贯之军阀统治。训政固无从开始,建设亦莫由进行。而认为“欲谋救国,必先救党”。因而主张“必先结集忠实之同志,回复本党(当然指国民党)原来之面目,俾本党得继续负荷其革命的历史之使命,以摧破一切反革命之势力”。其谈话表面上虽未明言今后须待其党健全组织、严整纪律、充实力量后再行重新训政之主张,然其不欲舍弃专政地位及反对实现民宪之心,固已跃然纸上矣。吾人于此,窃有不能已于言者,敢贡所怀,以就正于胡氏,当亦为力主保障言论自由之胡氏所深许者欤?
(一)胡氏谓过去五年之治,实为军阀统治,而非党治,然试问五年来上自中央下至地方,军阀之所以能居统治地位者,岂非经国民党所援引及授权者欤?国民党之所以有权不恤民意授权与军阀者,岂非藉党治训政之制为根据欤?五年来之客观事实,实为以军驭党然后以党专政,吾人亦已言之。且因此而深惜国民党之领袖甘心煽扬以党训政之说,使军阀得假训政之名以摧残人民之自由,蔑弃民主政体之纲纪。而其结果专政之利归诸军,国民之怨府于党。即二三领袖藉军阀之提携以稍分政权之余润者,亦时有生命自由危险之虞。国民党之领袖,果欲贯彻其辛亥以前提倡民主革命之初衷,不为个人一时利害之见所囿,正当毅然废弃训政之虚名,标举实现民主政治之主张,摆脱依附军阀之恶习,以与国民合作,从事于扫除军阀之工作,方为真正为国民而革命者所应为。今胡氏既知军阀作梗之非,而未知军阀夺政之凭依,在于以党训政之地位。故以其势力挟持一二领袖,为之装点门面,即足以僭窃高位,为所欲为,而不复以国民意志为虑;甚至卖国误国,亦公然为之,横行无忌。其权力之磅薄,实超越于古今中外之专制帝皇而上之。往者如对英法美德日之关税协定,近者如沪上之停战协定,均以在一党专政下之故,无救济之机关,无批驳之机会,而唯由蒋汪二氏以自己监督自己、自己撤销自己罪案之把戏,而一手成之。举国洶洶,无如之何,蒋汪虽可痛恨,然苟非有党治制度为其护符,又何至于此?人谋虽不臧,而党治制度之贻祸亦大矣。胡氏乃犹以为未足,必欲更从新训政起,一训再训,不知何年,岂不非中华民国未完全亡国之日,即国民党训政未能止息之时耶?然而此究为真正为国民利益而革命者所应持之态度否,不能无疑问矣。此吾人之所欲问者一也。
(二)胡氏既否认过去所行者非党治,然则如之何始谓之真党治?换言之即胡氏所欲行之党治为何。此问题依胡氏之自述,则曰:“奉行三民主义领导国民革命,其根本政策,对外则在颠覆帝国主义,以求中国之自由与独立,对内则在扫除军阀余孽,以求中国之统一与建设。……须依据本党上述之政策,贯澈本党革命之主张,负荷本党历史的使命,措中国于自由、独立、统一、建设之域者,始得谓为实行党治”云云。于此吾人之疑问有三:
(甲)国民党之三民主义,汪、胡、蒋、廖乃至戴季陶陈公博顾孟余等,各人之解释不同,即孙中山生前所演述,亦多前后矛盾及未完成之点,久经海内学人,详加研讨。而国民党等第三、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均自感理论系统之杂,影响于党员行动及滋生党内纠纷,慨然有急求理论整理之表示,且见诸其闭会之宣言。胡氏以奉行主义,为党治之前提,而不知在过去时期,若蒋,若汪,乃至胡氏之自身,于其居中央当局地位之时,何尝不旦旦宣言,奉行党之主义,然汪蒋所奉行者,胡氏否认之,胡所奉行者,汪蒋又否认之。同此三民主义也,孰为正统,孰为非正统?孰为奉行,孰为非奉行?不特国民莫名其妙,即国民党领袖诸公,恐亦无以自解。然则胡氏悬此以为党治真伪之标准,而不知标准之本身,尚无定论,则真正之党治,更于何处求之,此其一。
(乙)若夫政策,胡氏所称对外求独立与对内求统一,实为全国人民一致之要求,抑且为各党各派(共产党与复辟党当然除外)共同之目的。且与其称为政策,毋宁称为目的较为切当。然此等目的,岂必由一党专政始可得之。此等主张,又岂必一党专政始能贯彻?此等使命,又岂必一党专政,始能负荷?吾人自愧愚昧,未能发见胡氏立论之理由。且目的虽一,而求之之方法各殊,效果之迟速各异,而其诚伪又至难言。有口言求独立而实则媚外辱国以谋固位者,有口言求统一而实则黜武穷兵以排异己者,然则当何途之由?当何策是采?当何人是任?在民主国家,当然决诸国民之公意。欲决诸国民之公意,自非可由任何一党擅作主张,而必须决诸选举觇民意之向背。吾人认为非废弃党治无以绝内争,非实现民宪无以救国难,其主要之理由在此。反之若必维持一党专政之制,则为专政之党,欲巩固其专政之特殊地位,自不能不藉武力以压制反抗。流弊所至,则对外必至因保全实力以事对内而不欲供对外之牺牲,故必出于屈辱。对内必至运用武力以压抑异党而自固权位,故必出于不妥协。清末亲贵所谓“宁赠诸友邦勿失诸家奴”,党政府政策之所以“对外不抵抗对内不妥协”,主因在此。足见外求独立内求统一之目的,欲其达到,欲共贯澈,欲能负荷其使命,不特无必须一党专政之理由,抑且有“不能由一党包办”之必然性。此其二。
(丙)“措中国于自由独立统一建设之域”一语,胡氏悬为真正党治之条件,诚为至奇。何则?夫将如何措中国于自由……之域,自必有一定之政策与方针。而胡氏上举之所谓主义与政策,又抽象空洞,其标准之不确定至此,则所谓措中国于若何之域者,亦不过徒托空言,固未必其能措。且能措与否,在措之者本身,与客观之体认,当然不同。而由措手以至成功,中间时期之短长,及如何始为已达到自由独立统一建设之域,其时期限度,又至难测定。依胡氏之意,则中国一日未达自由独立统一建设之域,则真正之党治,仍不能算为已实行,是直混国家之目的与国家之政制为一谈。不思自由独立与建设为国家之目的,党治与非党治,为一时之政制。政制可因时变更,国家之目的,则永久不变。胡氏以永久不变(如所谓自由独立建设等)之目的,悬为党治是否实行之标准,得毋欲主张永远保持一党专政之制,而使人怀疑其前此发表对宪政谈话所言,“国民党最终之目的在真宪政之实现”者,乃为欺人之谈乎?此其三。
综上三项,胡氏所悬为真党治之标准者。在主义则解释糅杂,不知何者为真;在政策则空洞广泛,更无一定之界说;其甚者且混国家之目的与政制为一谈。悬此以求真党治,不特俟河之清,永无实现之日,抑且有万年无尽之虞。胡氏一面言最终目的在宪政,宪政实施必由党治,乃一面故以种种空洞宽泛之条件,为党治谋遥遥无期之延长。前此五年固非真,今后百年亦难免于伪。党治愈伪,愈须求真。党治永无真实现之期,即胡氏意中之真宪政,更永无实现之日。如是则不如毅然主张取消中华民国之为愈耳。国民求宪政之实现如是其急,而胡氏所欲予诸国民者,乃如是其迂,何其甘于拂逆舆情之勇气,乃过于其对汪蒋也。此吾人所未解者二也。
(三)胡氏于过去之五年间,痛心于军阀之作梗,致其党之政策不能实行。复痛恨彼所谓“狡黠之魁”,以全党殉其个人之欲,致只见有个人,不见有党,因而认此为过去五年之恶政治,非党治所能任咎。此说也,关于军阀之所以能揽权夺政,实全恃党治为其护符。故欲革除军阀政治,必须先去其所凭藉以为专权之党治。其理由吾于本论首段已详言之。若夫所谓“狡黠之魁”其所以能“蓄谋纂〔篡〕窃私造派系”者,亦正恃有党治之制为其护符,可藉以率意妄行,不恤舆论之故。盖既言党治,则唯党为统治国民之特殊阶级,而一切国民,皆尽失其政治上之主权。即此已为“狡黠之魁”树立专制横行蹂躏民权言莫予违之有力根据。五年以来,中央及各地方之军阀,敢于屠戮人民,擅增税捐,生杀予夺,一凭喜怒,而不以国民之从违为意者,全恃有党治故。然胡氏必曰,在党治之时期,人民虽无权监督,然有党之纲纪在,则党可施行监督也。不知凡古今狡黠之魁,欲行揽权夺政之计,必先谋操纵政权。而其操纵之方,则因国体而异。在君主之国则挟皇室以令诸侯,或胁诸侯以制皇室。在民主之国,则收买议员操纵国会以把持中央,或联络藩镇以挟制国会。若在党治之国,则如胡氏所谓“买收私人攫取党权”以达其“个人即党”之目的。国有狡黠之魁,虽无论何种政制,均难免有此种事实。然难易相较,则以在党治之下为至易,盖党治则政权集中于党,而党之领袖,不过三数人。此三数人之间,又当决诸比较多数。如领袖五人则操纵三人已足,三人则二人已足。而操纵之法,除金钱势位外,凡政治上一时之利害,私人间一时之感情,形势上片段之关系,皆足使人移易其心志。二三人肯入牢笼,则一切可独行独断,虽全国反对,均可置之不理。殷鉴不远,如已往胡氏之身居中央,与蒋共事,凡所举措,汪即无如之何。今朝野易位,汪蒋复合,其举措胡氏又无如之何。近者显违全国民意之对日不抵抗政策,及上海停战协定将签字之时,蒋所畏者只为一孙科。常言孙科同意,即可毅然为之,不怕任何人之反对;何则?蒋之意视为国民党之领袖,不外汪胡孙数人,得汪孙为助,即可不顾胡氏也。及其后孙不同意,汪蒋亦公然为之,又何故?则以在宁之中央委员,已蓄养于平时,为其分谤,然后彼等乃得以通过于中政委为词,以自掩其专擅之迹也。向使目前非在党治之下,有宪法,有国会,各省各地有民意之机关,人民有政治之团体,则彼狡黠之魁,虽欲收买议员操纵国事,然议员之人数众多,任期有限,且宪法上又可规定召回等防弊之方,其收买操纵,断不至如对付三数领袖之易。即能收买议员矣,然国会以外尚有各省议会,尚有人民政治团体,均得依宪法上之手续,为纠弹政府之行为,抗阻政府之专擅。观于段祺瑞之私自解决金佛郎案,尚有京师地检厅之起诉。曹琨之贿选,尚有邵瑞彭之告发,此在宪法未成之当日且如此,苟有宪法可据,必有更进一步之行为,然已较今日党治之下,人民一切退处于无权,政府任何违法横行,人民均无呼吁之路者为胜多多矣。且证诸事实,袁世凯欲操纵国会,谋之两年不能就,卒出于强力解散致召全国之变。段祺瑞欲操纵国会则数年不成,至曹吴终须降伏于国会而改用利诱。然蒋介石之操纵国民党诸领袖,则自十四年七月廖仲恺被杀案起,以一黄埔军校长之资格,勾结一部份领袖,即易置国民党诸领袖如奕〔弈〕棋(对廖案则联汪以逐胡许,中山舰案又联张吴以逐汪,其后玩弄胡汪凡数役)。此皆胡氏所亲历者。其难易之判,若天渊矣。苟详究其原因,则国会与宪法,其权威为国民所授与,为法律所规定,其义正而且有人民为后援。若夫党治,则党之专政地位,其取得也非由于人民,更非由于法律,而实则仅由于武力。以武力夺取之专政地位,必须赖武力始得而保持之。可见宪政之基础在法,而党治之基础在力。以力为基础者其权必属于直接指挥武力之军人。胡氏所痛心者为“有枪斯有权”。而不知事实上且进一步,实为“有枪斯有党”。观于国民党自十三年改组迄今,皆为以军办党,然后以党专政之事实,可为明证。盖党之专政地位,既全赖武人以为保持,是党已为武人专政之工具;党治之制一日存在,则武人独裁必陆续发生。欲求党之新生命,当尽弃武人之羁绊,放弃专政之虚名,而以其主张号召国民,以为己党之拥护,更当藉宪法之效力,以防制武人之专横,然后方足以促国政于正轨。国民最近结束训政实施民宪之要求,固为国家计,同时亦为国民党自身计也。而胡氏乃尚未悟及此,此吾人之所为叹息者三也。
(四)夫党治之制,在理论上无可维持,前论之既详,即国民党中头脑清明不为个人利害之见所囿者,当亦无词矣。顾仍有一部份人,每以为今日之时势,理论上虽无行党治之理由,而事实上仍有党治之必要,以除国民党外更无足担当国事者。此说也,胡氏亦主张之。其言曰:
余历来持论以为欲谋救国,必先救党,此非蔽于党见,盖环顾国内,求其有历史,有主义,有力量,且甚适合于中国足以膺救中国之任者,实非中国国民党莫属,此不仅我同志同胞所宜共信,且亦为事实之所无可争……
吾人于胡氏此言,实不禁深讶其成见之深,殊无以异于汪精卫也。汪精卫动辄视党外之人皆反革命,而高唱树立革命政权。一若革命事业为其私产也者。其持论之偏狭,已召全国舆论之非难。即胡氏亦尝病汪氏之成见太深,认为难与共国事。顾何以于党治之主张,乃竟与汪同调也。夫国民党者,中华民国国民自由组织之政治团体耳。非自可认为君主国之皇室,自以为有先天的或世袭的统治权也。又非可自视如中古贵族之对于其封邑,有特殊的地位也。既非皇室,又非贵族,又安有统治中国非己莫属之理由?然而胡氏所持为理由,则有历史、主义、力量三种,然而吾人所见,则此三者均不足为国民党应居专政地位之根据。兹为阅者明了起见,再分析论之如后:
(甲)历史——今日国民党党员中,不少参加辛亥以前革命之分子,吾人未尝否认之。顾辛亥以前之革命运动,不尽属今日之国民党员。而今日之国民党,尤不能与辛亥以前之同盟会,及民元至民十三年之国民党,相提并论。此亦为显著之事实,无可否认者。若谓曾参加辛亥以前之革命者即应专政,则应专政者,不止国民党。若下及反袁反段反曹吴诸役,则参加者更多。应专政者,更不计其数矣。况就历史言,今之国民党,其光荣之历史,固有足称,然污辱之历史,又岂无足述?他且勿论,……十七年以至于今之内战,谁实致之?商约改订,关税协定,旧债清理,宁沪济汉诸案之解决,凡此辱国之外交,谁实主之?东北失地,淞沪丧师,凡此哀痛之失败,谁实为之?吾人纵不必言,国民必有能辨之耳。由此观之,国民党之历史,其对于国家,极其量亦功罪参半耳。即令有大功于建国之业,亦为国民责任所应为。各国政党,建大勋业于国家,超迈于国民党者,先例不胜枚举,几曾见有以为理由而主张专政者,此历史不能为专政根据者一。
(乙)主义——国民党之三民主义,其内容之糅杂,其解释之纷歧,已为海内学人所同认。即国民党亦已自感其理论基础之不一致,而思有以整理之,且国民党诸领袖之间,过去之互相排挤,其原因半由于利害感情之冲突,且亦半由于思想主张之各别。即以汪胡二氏而论,其对三民主义所持之解释,已根本不能相容。在胡固目汪为“曲解”,为“篡窃”,为“反革命”,然汪又何尝不目胡氏之主张为“腐化”,为“不革命”。其他如蒋吴(稚晖)张(继)李(石曾)居(正)陈(公博)顾(孟余)等,其相互之推断亦如之。如是谁为真正之三民主义者,已不易确定:更何能确定谁应居专政之地位、谁应享专政之特权,此主义不能为专政根据者二。
(丙)力量——若言力量,则当分国民的力量与军人的力量。从事实言,则时至今日,国民党所谓力量,只有军人。若言国民力量,则可谓无有。盖十三年改组以前,国民党初未尝注意向国民宣传,更未闻国民入党。所有者唯民元以来之党员,奔走于各方,各自组织其政治军事上之力量而已。十三年改组后,共产党大批加入,努力向民间活动,表面上虽似到处有国民党,而实则皆共产党把持之。今肆扰于赣鄂湘闽及北方各地者,皆当日之收获也。清党而后,国共分离,而各地之党部,已成官僚化,对于国民,相离愈远。今日之真正为国民党支撑其专政之地位者,确唯胡氏所引为“痛心”视为“狡黠之魁”之军阀而已。胡氏果真痛心军阀篡党,痛恶军阀政治,自不当再以力量骄人。如仍恋恋于此力量,以为应专政之根据,则更不必斥“军阀篡党”。盖苟无此军阀之力量,则国民党之专政地位且不保,又何有于高谈党治乎?此力量之不足为专政根据者三。
如上所陈,胡氏以为历史可称者则功罪参半,未定是非;以为主义适合中国者,则解释纷歧无所适从;以为力量足胜救中国之任者,则此力量适为阻碍中国政治上轨道之恶势力。如此尚有何说?若夫国民党以外之政党,则于秘密中潜滋暗长者固大有其人。而国民具有政治天才,足任国事者,亦岂无有?特以在国民党一党专政之下,严禁人民为政治组织,故在党视之为无有耳。党治之下,一面既严禁人民有政治团体之组织,一面又以无政治组织责难人民,甚且以此为专政之理由,是何异兄之臂而夺其食,而乃以其自不欲食且不能食鸣于邻人也。此吾人之所未解者四也。
总之,吾人所期于国民党者,在其取消政府由国民党产生,不由人民产生,及政府由党监督不由人民监督之制度,在其取消对人民言论出版集会结社之特殊压迫,及党费由公款支给之行为。而对于国民党,固仍热望其能厘正其理论主张、健全其内部组织,以与各政党共同努力于真正民主政治之下,而共事于救国之大业者也,即在国民党领袖中如胡氏者之地位,亦决不容徘徊于军阀与国民之间,能本其自初革命之精神为国民之前驱,即当毅然下誓绝军阀之决心,与国民合作推翻军阀政治,以促政治上民主国家之常轨。苟仍恋恋于军阀,是无异自绝于国民。况即以党之利害言,胡氏自计今后能实现以党驭军,则保持党治尚得谓为党之利,若明知以党驭军已为不可能之事,则保持党治适足为军人夺政之资。奈之何,乃甘受军阀之利用而不自觉也。语曰,唯善人能受尽言,吾人终不欲以不肖之心待胡,而尚冀其有恢复辛亥以前革命精神,不为一时环境利害所囿之一日耳。
(《民声周报》1932年第2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