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由西洋政党说到宪政开始后国民党应取的政策
099.由西洋政党说到宪政开始后国民党应取的政策
吴其玉
欧美民主各国的政党,是以共同的利益为结合的因素。此共同利益的具体形态大体上讲是以阶级或经济利益为基础,这乃是由于欧洲历史演进的结果,尤其得力于封建制度,欧洲封建制对民主政治的贡献很多。但这里我只说明他和政党的关系。原来欧洲中古的封建制度,与我们中国后期的所谓封建有一个很大不同之点。这个特点就是很早以前我国封建制度是世袭递减的。前清亲王的世系七八代以后就可变作庶人。所以阶级的分野并不是永久的、坚固的。另外平民因科举或功绩也可以变作贵族。所以平民与贵族可以相通。这一方面讲是社会平等化,但另一方面却使这社会因缺少阶级或利益的摩擦而缺少动力。但西洋的封建制度是采长子独继,权位不变的制度。英文叫做primoqeniture,就是公侯伯子男的爵位财产以及其他权利都由长子独继,更不因继承而加以剥削。其余的各子多半由政府吸收入军队或行政部门服务。因为有这长子独继制度,所以欧洲的阶级感便十分坚强,阶级便维持得十分长久,亦易破灭。因此这阶级的本身也就发生力量。等到王权集中以后,这阶级便和国王争权。这实在是近代欧洲民主政治的起始。到了后来贵族僧侣阶级得了政权,新起的工商阶级又和贵族阶级争权,政权也就再行扩大了。到了最后,工农或无产阶级也来争取政权,政治的基础自然更形扩大,而成为全民政治,使每一个人都有选举权了。
虽然如此,各阶级间的利益、权利、主张政见自然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但他们既都有了参加政治的机会,他们便组起政党来,想用投票的方法,来攫取政权,以贯澈他的主张,这可以说是西洋政党的来由。
因为西洋的政党大体上是阶级奋斗的结果,所以西洋的民主政治就有一种显著的特征。这特征就是在宪法内,或其他法律里用种种规定,来保护政党,尤其反对党,利用他们种种合法的途径来攫取政权。譬如说,西洋宪法上所规定的许多自由,如身体、居住、职业、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等等自由。他的用意不仅之是保障个人,反之他的最重要的作用却在保障政党作合法的斗争。此外如政府必须凭民意进退的习惯,目的更是在鼓励和保护政党的活动。因为这给予反对党一个确定而具体的目标和机会,因此使他的政治斗争有意义、有出路。如此政党方能发达。甚至议会中的议事规则也以保护反对党为目的。譬如欧美议会中有若干种提案是有优先权的。这种如散会、绥议、停拦及修改(adjourn,postponeindefinitely,layontable,amend)皆可被反对党利用为对政府提案作初步反对及测验会场空气的工具。但是为了要保护反对的发生作用,欧美各国的议事规则大都皆予此种提案以优先的考虑。如该提案胜利,则反对已达其目的。如失败,则反对仍可重整旗鼓,再考虑新的策略。所以即使说西洋一切的民主制度典章乃是政党活动的结果,不为过言。在这情形下,各党的机会均等。今天甲党在朝,明天乙党在朝。没有一党长久统治,所以大家对于各种保障反对党的法律习惯都感同样的兴趣,都愿意加以遵守和服从。因此所谓公正竞争(fairplay)的道德观念及民主作风,便附带的发达了。
我们今日要开国民大会,制定宪法,还政于民。那么今后吾国政党的地位应如何。特别吾党应采何种态度,作何事业,方能保持以往光荣革命的成绩于不坠,的确是一个很重要而值得讨论的问题。
第一,我们应该注意的是以往我们是革命的党。先打倒满清,又打倒军阀,最后又打倒日本,这几件事业都是全国人民所共同期待的。因此得到举国一致的拥护。所以我们的党是以国家民族为基础而暂时不建在阶级或某一种经济利益的基础上。这是吾党以往与西洋政党背影不同的地方,是他的长处,也是短处。因为到了后来便专注意于民族主义。而过份注重民族主义的结果却是党没有民众的基础,因此流为官僚政治,根本把民生和民权二主义忘掉了。
第二,我们不完全能抄袭西洋,重演历史。把西洋式的封建制度在中国再行实行一番,然后让他进化做政党政治,而产生近代的民主制度。我们只能就吾国目前的实际情形,求种种方法,来培植阶级或经济利益,做我们政党的骨干,以补救我们以往的缺少阶级意识的流弊,使我们的政党特别本党发生效力。我是个固陋寡闻的人。但我以为要我党于宪政实行后还能成一个强固有力的党,那我们就必须找到一种新的号召力量。要得这个力量,除了诚心诚意澈头澈尾实行民生和民权主义以外,我认为是没有其他办法的。我先说民生主义罢。民生主义是以节制资本平均地权或耕者有其田为其中思想。这是中国广大农工阶级的共同利益。如能做到,那么我们的党就可以得到广大农工阶级的拥护。我们的力量就可以建筑在广大的农工阶级的基础上。
再说民权主义。这个主义的重要节目为各种自由和政府由民意进退。若使实现,但就等于说我们必须和其他党派处同等地位,作政治斗争,向民众要求信任。在这情形下我们随时随刻都有失去政权的可能。为求保持政权,我们自然须兢兢业业,做迎合民众利益的事。这样我们自然就会和民众接近,和他们打成一片。不会和他们脱节了。这就等于说因为求取政治胜利的缘故,我们将被迫将我们的党建在广大的民众基础上,而官僚主义的恶趋势自然也就可以纠正了。对于共党我们也就毫无所畏惧了。所以我说实行民权和民生二主义,是宪政开始后我党主要的任务也,是我党革新的救命药。惟有这样,我们才能做一个真正的宪政的党,而宪政也才有意义。这也就是政治民主化的意义。自然我要声明要实行这个理想,必须各党各派都同意接受这一套办法。不用军事割据的形式来攫夺政权。不过这不是本题,所以就略了。
(《革新周刊》(南京)1946年第1卷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