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大选与政党提名及三党协商

096.大选与政党提名及三党协商

正言

从来说“无政党即无宪政”。因为：宪政以选举为前提，选举以组织为前提，组织以政党为前提。反过来说：有政党才能有组织，有组织才能有选举，有选举才能有宪政。据此，嚷嚷民主的人们，应该学习不鄙视政党。

政党的目的，不管他是谋党的利益，谋国家的利益（其实真正的政党绝不肯耗国以便党），争取人才是任何政党的金科玉律。平日必须争取人才，选举时必要推选人才，乃必然之理。这种集中人才共谋国是的办法，似乎比较选出一些铜臭逼人或土豪劣绅来参政好点儿。据此，嚷嚷民主的人们，应该知道政党是不应该受鄙视的。

退一步说，我们不要政党，让选民作拈阄式的投票。结果选出了一般张三李四来各行其是。但是议会的性能却以多数表决为表现工具，现在一件议案的讨论，张三李四各无党的拘束，成为“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我敢担保三个月也不能决定一件事。所以，为实现议会效果而不使为绊脚石起见，政党是决不可少的组织。据此，嚷嚷民主的人们应该明白，鄙视政党简直是罪恶。

政党是主义的集合，不是党员的团聚。抛开主义争党员利益，是党员负政党，不是政党负党员。评量政党者，以党员的罪恶为政党的罪恶，是评量者的错误，不是政党的错误。据此，嚷嚷民主的人们，在未能明了政党性质之前，就率尔鄙视政党，我们应该劝他买一册政治学读，而不视其评量为有价值的考虑。

依据以上所说来解释选举候选人由政党提名，我们知道：由政党提名，才能实现选举；由政党提名，才能选出人才；由政党提名，选出的人民代表才能在议会为敏确的可决或否决。至于反对政党提名的，是他不了解政党。

由政党提名并非自我作古，凡有选举的国家无不如是。在选举运动中，候选人公开的站在某党立场上作主义宣传，报纸上公开记载某党候选人若干，某某地方是某党的地盘，我们如其稍稍留心这一些新闻，就知道候选人非由政党提名不可。并就政党本身说，一党候选人如不能由党决定，各任其自由竞选，结果该党有八千万党员，各人自投一票，一个不能当选，那等于放弃政党、放弃参政，也就是放弃国家。

现在政党提名之被反对，可以说是无妄之灾。因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人们由反对三党协商，以致祸延政党提名。不幸，反对的人多是自命有当选可能的人。尤其不幸，反对政党提名的立法委员，就是当初通过选举法中政党提名的立法委员。

我敢庄严的表示，三党协商绝不违反自由竞选的主张。人们应该看清了，三党协商，是国民党、青年党、民社党的协商，不是青民两党和中华民国政府的协商。三党中某一党竞选，固非政府所能阻止，某一党放弃被选，亦非政府所能劝驾，这事与政府完全不相干。所以假使甲党和乙党并不争，一经各该党自行决议后，各该党就有这种自由。假使甲党如乙党不但不争竞，并且以协议方法支持友党，或受友党支持，一经各该党决议后，各该党依然有这种自由。至于党员在党的约束下，根本无自由可言。因为自由竞选是说的党的自由竞选，不是党员的自由竞选。譬如某某地方，甲党党员与乙党员竞选，其实他们还是受党的命令而来，并不是基于本人的意志而来。党员对党内言自由竞选，其人不配谈政党。党员对党外言自由竞选，亦非真正自由。只有党，在党的决议之下，有命令党员竞选的自由，也有命令党员不竞选的自由，有命令党员投本党票的自由，也有命令党员投他党票的自由。所以说，只有党可谈自由竞选，而三党协议绝不违反自由兑选的主张。

我又敢庄严的表示，三党协商并不违法。因为党的协商，只能拘束党的自身，并没强迫老百姓去接受，老百姓的自由并没受协议的影响。政党尽管协商提名，老百姓还是自由的投票。如其有人认为提名就是投票，毋乃心中渣滞未净，对于国民党似乎是大不敬。至于选举法中规定政党提名，并没规定不许政党协商。反之，如其有一天颁布一条法律，限制政党与政党协商选举办法，那到一条干涉自由妨害选举的法律。此外，宪法第一条就大书三民主义，今日各党在大我之下，尚未到坚执小我的时期，谁当选也是一样，不值得脸红脖子粗。

萧伯那老先生讥刺英国人说，“他拥护国王，有忠君爱国的主义，可是他要砍掉国王的头，可有共和主义的道理。”现在英国王还是国王，而共和主义也早已实现，这是英国人适应环境可佩服的地方。我们贵国如其从今天起能迈开走向民主之路的第一步，我就赞成。不将两眼睁开看看四围的民主条件，而尽唱忧调，谋国已难谓忠，如其这忧调的后面含有不太纯洁的成分，就更不必谈了。现在听说一部立法委员主张修改选举法，取消政党提名的办法。我们的法治精神迄今还在幼稚，这一个玩弄法律的手段，到〔倒〕是培养法治精神的好方法。诸位立法委员上年修订出一部打击节制资本的公司法，已经够瞧老半天了。现在如真认选举法应该修改，前几月诸位的“智识”太那个了。如果因为自己有不被提名之虞而主张修改，诸位的“人品”又太那个了。“法莫如信而必”，诸位知道罢。此外还有一部国民参政员主张召集国大临时会议，以便要求全体参政员均被提名。这和那几位立法委员可算是“难兄难弟二难竞爽”。其实争取提名是应该的。不过应该各以党员资格才望向各该所属党去争取，不应该以官吏地位向政府去争取，更不应该发动职权上的武器去争取。一个党员因忧虑不被提名而利用职权向本党所组政府去进攻，显然的这些党员已不受所属党的约束，这些先生假使将来当选立委国代，能否忠实奉行所属党政策，已成疑问。不能奉行党的政策的党员，这个党是否仍需要他们，又成疑问。

还有反对政党提名的人说，政府是在玩民主反戏，争取外援。这种人根本不了解美国人援华的用意所在，姑置不论。这种辱国的话，我们不爱听。

综论这一事件，除不违法、不侵害竞选自由外，国民党放弃政权的雅量，和为国求才的远识，可打八十分。“选贤与能，天下为公”，这两句是做到了，孙中山先生应该第一次含笑九泉。青民两党不避侮谩，不避误解，藉求渐达民主目的，其处境较国民党尤其值得同情，其苦心和忍耐，尤其值得钦佩。然而“有伊尹之志则可”，我们今后还要看看三党的伊尹之志。

不过，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无论如何，一部分人对这事总是讥嘲的。我不敢说他们没有政治意识，不敢说他们不了解参政是光明磊落不该放弃的义务。可是人们承中国数千年来以官为业的恶习，总以为参政就是做官，做官就是发财，正如我心内想，假如当了天津市长，一定吃平衡仓库，于是乎看见伯夷来当市长时，也当地是为吃平衡仓库而来。

最后，反对政党提名，而不反对选民连署的提名，我感觉奇异。这班选民连署提名的贤达，不居政党之名，而有被选之实，好像自由竞选，其实尚待考证。这些先生们当选时万一有什么党在支持的话，岂不是“东家食而西家宿”吗？《战国策》中记载卫国有位女子，设为不嫁，行年三十而有七子，不嫁则不嫁矣，然而嫁过毕矣。大选结果，多选出一些这样政治道德高超的人来，反对政党提名的人们，于意云何？

（《北方青年》1947年第1卷第5～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