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建设性的政党斗争

083.建设性的政党斗争

胡汉业

为人民立命！

为天地立心！

为往哲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近代的政治史告诉我们，凡是民主国家就有政党，凡有政党的国家就有党争，而且党民主愈进步的国家，党争也愈激烈；党争愈激烈的国家，人民的利益也愈有保障，政治也愈益清明。

我们中国也是一个民主的国家，自然也和世界各民主国家一样，她也有许多政党，也有党争，而且更日趋尖锐化，但可惜我国目前的党争没有走上民主政党斗争的轨范，缺乏民主党争的作风，所以人民的福利不但没有得到改善，国家的建设也受到了极大的障碍。

本来政党的斗争是和一切的竞争一样，在一定的政治状态下，有他一定的规则，有他一定的道德和典范。即是说政党斗争应遵守规范，讲求政治道德，以公诚处事，本合作之精神，朝野分工，真理至上，服从多数。要以政策政纲去争取胜利，不可以武力去夺取政权。要处处为全民福利着想，不可专为一党的利益打算，这是民主斗争的基本原则，也是建设性的政党斗争应循之路线。

朝野分工通力合作

我以为政党的产生是以国内的政治环境、社会环境和经济环境的需要而来的，我国的政治环境、社会环境都很复杂，而经济上又是多元化的，自然中国是宜于实行多党制的，况且事实上我国目前已经有许多政党。既然一国内有几个政党同时存在，就一定有在朝党和在野党的分别，这可称为“朝野分工”。在这分工合作的原则下，在朝党有在朝党的任务，依照其已定的计划，推行政治设施。在野党也有在野党的任务，提供政见，联合人民监督政府。朝野一致，通力合作，共谋人民生活的改善，促进国家的昌盛富强。

记得日本过去伊滕博文在朝的时候，大隈重信在野，于是大隈重信组织政党，办学校，组训人民，督责政府更不遗余力。当时伊滕则攻击大隈办学校的用意，不外是要制造一批叛徒。结果，伊滕因时受监督，所以政治日益清明，日见进步；而大隈所办的早稻田大学也因受到伊滕的攻击，成绩卓著，得到政府的奖励，天皇下赐金，建了一座“恩赐馆”，作为学校的总办公厅，至今仍垂为纪念。当大隈组织改进党，阪垣组织自由党时，其潮流确不可遏止，于是伊滕也跟着摇身一变，自己来当政党的总裁，且以政党总裁的资格组阁，树立了日本历史上所称的“宪政的常轨”。日本人谈明治维新史，对其成就，是在朝的功劳，抑是在野者的功劳，都分不清楚，这个意思即是说在朝者固有功劳，在野者也不能说没有功劳。推之各国的多党制度，尤其是英美法等国，其之所以能获得伟大的成功，实多得力于朝野互让、朝野合作、朝野分工。在朝党的缺点，不但应该加以评〔抨〕击，更应加以建议纠正；在野党的长处，在朝党也应该加以采纳和赞扬。现在我国的政党，不但缺乏朝野分工的观念，也缺乏朝野合作的诚意。如现在在野的共产党，想利用军事力量把在朝党拖下水，由自己上台，而在朝的国民党也同样利用种种的手段，对在野党施以压力，削弱敌党，维护本党，使自己的党永远执政。这种不遵民主斗争轨范的破坏性的党争，造成了今日人民的痛苦和国家的不幸，今后各党如不警惕，如不觉悟，荡除这破坏性的斗争作风，则中国永无复兴之日，人民永无安乐之时。

牺牲小我服从多数

在民主的国家里，政党斗争的胜负和法则的建立，必须遵循和平的途径，利用和平民主的方法去解决，明白的说，就是要讲求真理，服从多数。在过去的封建时代，君主是金科玉律，他所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必须绝对服从，就是说错了，也没有办法，只有照着去做。现在是民主的时代，一切都是讲公理，一切都决定于大多数人民。这就是民主与独裁的分野，虽然形式不同，道理是一样的。

服从多数去决定问题，在民主的前提下，用政治学的眼光来分析，所得的结论当然是很合理的。但在我们的国度里，多数并不一定是对的，民主也并不一定就是真理，因为中国人民的知识水准很低，每易为宣传力量所煽动，失去了主张，失去了理智，盲从情感，同时在中国服从多数的习惯，在未养成的时候，更因为人数多而不负责任，“发言盈庭，谁尸其咎”，大家都是不管的。

多数不是固定的，例如甲政党对某案获得了多数，而乙政党对某案获得了多数。这就是一个明证。政党能尽量在人民中间活动而获得多数的机会，那是合理的。

一件事情，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易办得好的。一定要集思广益，才能创造伟业，所以我以为在民主制度下，服从多数，是机械化之集思广益，万众一心，是服从多数的成果。

今后我国的党争，牺牲小我，服从多数，是必要的；放弃一党的利益，完成国家的团结统一是值得的，虽然现在我国人民对于服从多数的习惯向未养成。只要各政党加紧领导，加紧提倡，时间久了，经验多了，就可以改善的。

政策政纲胜过刀枪

政党斗争之胜负要素，决定在他的政策政纲上面。在民主的国家里，一般的竞选，是由各党把自己的政策政纲提出来，由人民自由比较选举，谁的政策政纲良好，谁真正为人民谋福利，谁就得到人民的拥护，也谁就获得成功。如果谁想使用武力去威胁人民来拥护自己，人民必定憎恨而起来反抗，结果，不但得不到人民的拥护，且将被人民所摈弃所打倒。我们知道，古代的政治，一个是武力，一个是圣经。不服从的，可用武力去征服。征服以后，再用圣经去教化。但是时代已经轮到了今日，中国已经轮到了今天。世界是一个民主的世界，中国也将是一个民主的中国。在这民主的时代，武力是不能征服真理的，凡是想以武力征服人的人，终必为人所征服；圣经也奴化不了的，凡是想以圣经奴化人的人，也必定为人所奴化。所以在这民主潮流澎湃的今天，政党只有以真理去说服人民，只有以公诚去获取群众，才是唯一的上策，如果还想退回到十六世纪的时代去，妄想利用武力夺取或维护政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也绝对不会获得成功，且将被时代的潮流冲倒，终必自取灭亡。

大公至诚为国为民

政党的斗争，不但要服从多数，服从民主，遵守规范，同时还要讲求斗争的道德和政治的道德。所谓政治的道德，就是“大公”与“至诚”。所谓“大公”就是和自私相对的，凡是自私自利，以个人为本位，以享受为中心的，就不能叫做大公；大公与平等是互相关联的，凡利己损人、益己害人的，也不算是大公；大公又是和正直互相连贯的，凡是不问是非、不择手段，只求目的背正道而驰的，更不能叫做大公；大公的内容，蕴藏着合群、善群和利群等美德，而且为了充实大我、完成大我，是不惜摒弃利禄如敝履的。我们从远古的历史中，可以举出尧舜为代表。尧以天下禅之舜，舜以天下让之禹，虽然说是儿子的不肖，但是他们那种为国求贤的精神，实在可当“大公”二字而无愧。有了这种大公的胸襟和表现，国家自然太平，人民自然康乐，你想大家还有什么可争呢？我把这个故事搬出来，并不是“称古昔，法先王”，不过只是想把它拿出来作为一个大公的例子而已，并希望能把这旧的瓶子，放进镕〔熔〕炉里去，重新造出一个新的瓶子来，然后再把这新瓶子装进新酒，说明白一点，就是想借这个旧的道德故事，引证而变为新的道德观念。所谓“至诚”，就是真实不欺，正直不阿，不邪不歹。一个普通人，待人处世，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就可以得到他人的信任和爱戴。如果一个政党能够以诚去服务人民，造福大众，人民自然拥护，因为诚则明，明晰事理，自然不会为物欲所蔽，而能按先后缓急去处理事物；诚则恕，以恕去对待他人，别人自然会推心置腹，乐意协助；诚则一，专一无二，使能贯澈始终，直至成功，并且以诚挚恻怛之心，发为恺悌之政，感人之深，实在无可预测，由此可知，精诚所至，必可解决任何困难的问题，完成艰巨的使命。

走向正道携手迈进

今日，中国兴灭继绝的空前伟业，都肩在我们全国各党的身上，差不多如行百里者，已走了九十里。这中间，任重而致远的，当然是今日在朝的国民党，和其他在野的共产党、青年党、民社党和民主同盟等。

但是，时至今日，肩负着兴灭继绝的空前伟业之各党派，尤其是国民党和共产党，无可讳言地已在惊涛骇浪的航程中，碰着可怕的暗礁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如果指向者和掌舵者不同舟共济的话，可能使行将欣欣向荣的中国命运，葬送到千寻的海底。

我们针对着这当前的危局，特提出上述“建设性的政党斗争”之原则，以作为“党斗争的规范”，使新中国的建设，能够早日竟成！

（《建国青年》1946年第3卷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