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党政府如此训导青年
017.党政府如此训导青年
谢承平
在今日之中国，青年运动是革命的前驱，是救国的先锋。在近年来国民党党政府之盛衰起伏的波浪中，青年运动尤其令人注目。北伐军的胜利，由于一般民众多方赞助，尤其是青年的牺牲更大，青年军人在火线上奋斗，青年学生宣传队作内应的工作，全国无数青年的头颅被北洋军阀杀了，结果完成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惨局。这样还不算，党政府定都南京之后，自以为“吾家天下”是国民党一手造成，党外的民众和青年一切的牺牲才只算是一种臣属的进贡，党内的青年一切的牺牲只算是对高高在上的同志们一种孝敬。江山打定了之后，后生小子们也就完事了，党国大计非“蠢如鹿豕”的青年所应闻问，如果好管闲事，不安分守己，就是反动，再敢漫骂“昏庸老朽”那更是反动。因此有“停止青年运动”的明令。青年运动是救国的自觉的运动，除非青年自身懒惰，谁配叫青年停止运动呢？党政府所以有此命令者，因为认定青年已经把他们捧上了台，就无所用了。根据这种“利用青年”的心理，以及轻视青年的心理，养成党政府几年来与青年处反对地位的趋势。这并不是我随意评批，只消把几年来政府训令和党国要人的训话，无处不发现他们对青年态度之不当，和训导之无方。较远的暂不追述，请看最近党政府对青年形形色色之花样，也许可以说是他们训导青年的方式。这次全国青年学生晋京请愿，举国一致要求出兵抗日，可是政府徒有“最后决心”之空言，而无实行作战之诚意，以致使学生运动激烈化，先是请愿，继而示威，更进而毁党流血，甚至要做走头〔投〕无路的工夫——即报上所说的“哭陵团”。全国青年如此悲愤，而党政府仍然视为胡闹，充分地施用他们全套的应付办法。党政府最大的错误，就是轻视赤手空拳的青年运动，他们不像北洋军阀那样怕舆论民意，更不怕丘九老爷，因为他们自身很多人是做过民意的代表和学生运动的领袖。他们看穿了青年运动最后的力量，认为这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所以他们采用下列恐吓诈骗的手段：
软化政策——这可分三种：比较好的软化政策就是招待周到。学生请愿团如果已经到了南京，首先就派党部的人去招待，有人说这是变象地监视代表团。最滑稽的就是照政府指定的地方去住宿的学生，被条、床铺、面饭、饮水都预备得齐全，否则，在别的学校里住，或是露天立着两天一夜，也无人管，更谈不上食宿了。照例休息了一夜之后，就听训话，“甚为满意”，于是又领导着去参拜中山陵，然后预备了专车——与来时被劝阻大不同了——有时特派专人，送出下关。我还听说上海学生第二次晋京，大家不到中央党部请愿，党部认为很扫面子，于是特留学生多玩一天，定要大家到党部吃一顿，可是大家拒其所请，结果只是送发饭券于各人在外面吃去。
比较坏的软化政策，就是“收买政策”。看到那些学生是最会捣乱的份子，特别请他们吃酒席，送礼品，或诱之以利，或饵之以官位。青年堕入这个圈套的是极少数的败类，但确有一二精干分子从此由救国而升官发财了。
比较最坏的软化政策，就是临时欺骗，而且这种欺骗关乎全国的内政外交，理应绝对不得儿戏的。党政府看到学生源源而来，于是想了一条妙计，就是当面把学生恭维一番，再把一切请愿的要求尽量的接受，可是这样的把戏只能玩一次，上一回当学一回乖。学生再次请愿，就示威了。要求“兑现”不成，于是闹成了“毁党惨案”——捣毁党部的惨案。
硬化政策——因程度不同，方法各异，硬化政策可分为数层：
第一是口头的训戒，最有趣的就是口头训戒又因人因地而异，对大学生和中学生说话固然不同，而且在中学生面前骂大学生，更妙者在甲地学生面前骂乙地学生，至于骂得轻重又看在什么地点，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发训话固异，在国民政府和军官学校又大大不同了。
第二是文字的训戒。官样文章冠冕堂皇，所劝的无非是外交内政自有办法，不用青年费神，最好安心向学，勿为人所利用，更不许反动而已。这种“劝世文贴在人家墙上”的办法，不过多招读者的反感而已。
第三是武力对待。此种办法当然于不得已而后为之。也许有时为着“自卫”。不过像这次上海市党部与公安局勾结起来，用绑匪的手段，以对待徒手学生，便不免令人痛恨，最近政府又命令各地负责长官严格监视学生行动，结果当然无效。
第四〈是〉事后报复。党国要人当不想如此，可是一班小喽喽受不了气，当时无力压制青年运动，事后又高呼反动份子。不是呈请他们的中央施行惩戒，就是私自图谋报复。事后的对付非常不公正，不是宽枉了许多纯洁青年，就是只欺负了无声援的弱者，因为真正有计划的捣乱者早已逃之夭夭，万一不幸被害，如果有钱有势还可求救于大人先生，给他宽恕。
分化政策——分化政策在党政府看来称是最得意的一着棋。
第一，内部分化。叫政府方面的学生和教师对反政府方面的和无党无派学生施用离间手腕，如硬压压不下去，就收买势利份子。这在紧急时期如此，在平时则使各地各校学生团体纠纷不已，失去大多数中立者的同情，因而使青年活动无形停顿了。
第二，提早放假。青年运动以学校为中心，罢课已久，宣传似已过了五分钟热度，同时政府坐视东省沦亡于不顾，使一般青年万分的失望，上课无心，罢课无事，打战又不行，只得“不如归去”。前不久政府当局已非正式的暗示提早放假。有的学校已公布学期结束了。
第三，警告保姆。党政府既以学生为小孩，在孩子胡闹时，当然诉诸保姆，召集各中学校长训话，稍收安民的成效，可是大学校长会议就不灵了。大学校长自身几有被驱逐之势。于是又转一个方向，劝告生的家长，要他们拖儿带女回去。少数怕管闲事的小姐少爷们因此回家过年，不问锦州失守与否了。至于热心救国同时真心向学的青年，因政府之警告而受家庭之压迫，甚至短期失学。其实有作有为的大学生那能就一味为守旧的家庭所拘束，何况现时的父兄管不了许多。
党政府几年来运用上述的政策，似乎着着胜利，无力的青年终被征服了。但是我敢断言，如果党政府长此以往，终非办法，只要青年男女还继续存在而奋斗，不甘堕落，不忍国亡，对党政府如此措置，必不能心悦诚服的。
今后党政府当局和自命为青年指导者，至少应该认识：青年运动走向救国的和自觉的途径，虽然有些共产党和小政客从中扰乱。青年运动的领导者多半是大学学生。现时大学生已经不是如大人先生们所想像的那样幼稚简单，决不轻易被人利用，富于政治兴味的青年思想多半比较复杂，不是有一定的政见，就是有一番理论的抱负，那能被三言两语鼓动？至于大多数好好先生，也不会受人利用，他们未尝不愿为国牺牲，从事救亡运动，可是为政争所烦扰，只得暂时消极，等待效死的时机。
目前的青年在极悲闷烦恼的环境中活着，几乎找不到前途的光明。战与死是他们的出路，望政府当局积极方面努力救亡，对日作战，使青年运动得着有生气的发展；在消极方面寄与同情，诚意指导，千万不再一味儿戏，轻视青年，逼着青年走入歧途。
新的政府又在组织中了，该不致再演老把戏吧？我敢为我青年界警告你们：
如果党政府还是怕死不战，一而坐令日人吞并东北，一面只顾党内分肥，那我们过去的请愿示威都算白费力气，你们过去的面允签约都算自欺欺人。纵然在表面上青年运动消沉了、压下了，可是我们救国的自觉的运动还是继续不断的。你们这种只知有党不知有国、只顾私利不顾公利的行动，必引起我们万分的痛愤。我们不能如鹿豕一般的安分守己，我们不能坐在课堂上静待亡国奴的生活！
如果党政府能舍弃把持地盘的恶念，奋不顾身的对日作战，那我全国青年都愿在你们领导之下效死疆场，把我们流在国府党部前的血流到东北去，把我们除国贼的力气用去打日本人；这样才能完成我们青年上进的使命，这样才能完成青年运动的使命——自救救国！
（《民声周报》1931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