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政党与党治 - 中国政党学说文献汇编·第三卷 - 杨德山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012.政党与党治

012.政党与党治

谢友萍

(一)引言

谁都知道,本党——中国国民党——是奉行应乎人类生存的需要,根据社会进化的定律,适应中国之历史人情与现代环境而产生的救中国民族及世界人类的三民主义,领导着一切被压迫民族与民众,向压迫人类的残忍阶级进攻,由完成国民革命进而实现世界大同,显然的不是袭取欧美政党政治的虚名,更非巧托俄意党独裁以立异。不幸年来国内的封建残余势力与党内的假革命份子,次第叛变,尤其是去年反动势力联合起来,际逆潮高涨之时,一般假革命反革命份子,各为本身的权利与地位计,竟把总理全部遗教抛弃,只断章摘句穿凿附会的曲解党的理论,以庇护其一己的恶浊卑劣之行为,于是纷纷聚讼,怪论百出。至于本党的党治,更予以百般的非难,最大原因即为厉行党治之下,绝不许封建势力腐恶份子的活跃与存在之故。作者殆为极端拥护党治者,去年五月虽于反动波涛中心之北平,曾作《一党政治与多党政治的得失》一文,以力辟此等别具心肠之谬说,文字之工拙,效果之如何,均非当时所能计及。目前反动势力虽已次第崩溃,然对于党治之真缔〔谛〕,政党与党治之关系,以及本党党治的产生背景与特征,怀疑含糊者亦不乏人,爰重申前意,以草此篇,倘因此而祛却国人对党治之怀疑,坚定国人对本党之信仰,更进而对本党作竭诚之拥护,则幸甚盼甚!

(二)政党的意义

我们所说的政党,绝不是古礼上亲族姻戚的党,更不是群而不党的私党明〔朋〕党,我们此刻所讨论的是近代社会进化民权思想发达的产物,而为政治上的公党。自从神权君权跌落,民权代之而兴,一般之民众,逐渐明白其本身为一国主权所从出,一国之政治施设,须视民众之利害,而加以推进或干预,至必要时,则以非常的激烈的方法推翻之,以求达到人人自由平等的社会。但是,一国民众,因为地域、职业和地位的种种不同,其间的利害,自然是不时的发生特殊部份的冲突,其利害一致者,为夺取或保护本身或本阶级的利益,遂有团体的组织,以参与国家的政治,于是有多数政党的发生。又或整个的民族或全国大多数的民众,或觉到民族上、政治上或经济的重大威胁,在此严重的利害一致之下,为求其整个民族或全国大多数民众之解放与利益,遂不得不有一种坚强团体之组织,以力图反抗,是为革命政党之发生。所以政党是随近代阶级社会及民权思想的发达而发生进展。

政党的确切意义,学者间主张各有不同,我们从科学的立场,与事实的观察,得其比较正确的意义,分言如下:(1)政党是人类继续的结合,绝非一种偶然的集合体。(2)政党的结合,须有共同的意识,与共同的目的,故常以党纲政纲表现之。(3)政党的共同意识,须基于共同利害,故政党的发生与进展,原为某种或多种被压迫阶级的自觉,而自求解放,所以其政纲中,多含有代表阶级性的——一阶级或多阶级。(4)政党的目的,是在政治社会里夺取政权,或保护其已取得之政权,而求实现并继续其主张,不过手段间有不同,有用和平的、合法的,有用破坏的、革命的。

(三)政党的种类

现代除了少数的国家以外,采用政党政治的可以说是极普遍了。不过间因一国之时间上与空间上,各有其特殊之情形,致同是党治国家,而发生了多党政治与一党专政之不同。多党政治的政党,仅以争夺会议席为争夺政权的惟一手段,故其手段为和平的。但此等国家,又视一国政党之多少而分为两党或三党对立与多党林立,前者如英美,后者如德法。至一党专政者,其夺取政权的手段,多为革命的,故称之为革命政党。采用革命政党专政的国家,实以苏俄于一九一七年开其端。然近之采取一党专政者,又各有不同,如匈牙利、土耳其、波斯,先后倾向政治独裁,似以苏俄为张本。意大利于一九二二年,亦采用一党专政,实与苏俄大异。如希腊、波兰、巨哥斯拉夫,相继成立独裁政治,不可谓非意大利式专政之分支。至我国之党治,自有其特殊之精神,绝非盲目的袭取任何国家一党专政的方式。总而言之,就形式言,政党有多党政治与一党政治之分,两者根本不同之点甚多,兹就其显然差异之点,分述如下:

(1)从政党的目的上说:革命党惟一目的,即在推翻和消灭现有一切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不良制度与势力,另新建树理想的、完善的制度,以为大多数被压迫民众求解放谋幸福。至普通政党的目的,只在现存的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旧有制度和势力之中,利用会议政策,采用改良主义,以希图适合于新的环境需要,自难免蹈于敷衍因循。

(2)从政党有无主义上说:普通政党,不必有永久固定的主张,在在以当时环境与目前利害是务,纵间或标明主义,殆不过为巧取民众拥护之工具,以求达到夺取或持政权目的的手段,故少有事实之阻挠,即不难立时放弃主张以应付环境。若革命政党则不然,以坚持主义为其特色,始终为主义奋斗牺牲,不计环境之如何险恶,事实之如何艰难,只能有政策之变更,绝无主义之放弃,因放弃主义的政党,即不能成为革命政党。

(3)从政党与社会的关系上说:革命政党的产生,总在旧有的制度与势力不适合于大多数民众的生存与要求,须立求解放,以另辟生路的场合;所以革命政党无论在夺取政权的时候,或已取得政权之后,必须竭力消灭一切行将崩溃的旧有制度和势力,以另造成新的势力,建设新的制度。——实际上,此种新的势力和制度,是否真能解除民众痛苦,满足民众要求,自是另一问题——普通政党的发生,绝无上述时间的限制,其争夺政权,只不过以争夺会议席为其惟一手段耳。

(4)从政党的党员上说:革命政党的发生及其目的,既然是在推翻旧的不适用的制度,希图建立新的完善的社会,当然其党员多数是最先觉悟而又富于利他性的优秀份子。至于普通政党,不过于原有社会制度之下,为拥护其本身或某一阶级之利益,一时利害关系相同者所组织的政治集团而已,故其党员,比较的不似革命政党党员的高尚与纯粹。

(5)从政党活动之情形上说:革命政党是始终坚持其固定之主义,且有其明确统一之政纲政策,所以为贯澈其主张起见,应富于“独占性”,且为求其主义之澈底实现与永久保存,并应对于其他政党之已存在者力图消灭,未发生者,随时防止,是为“排他性”。而普通政党,则无此种之“独占性”与“排他性”,因其乏固定之主义,只不过代表一阶级,自不妨其他政党之并存。

(四)多党政治与一党专政的利弊

凡是一种制度,都有它产生的社会必然性与其发展存在之必要条件,所以我们要讨论多党政治与一党专政两种制度的优劣,绝对难以抽象的含混的肯定答覆,因为某一种制度,适于甲地、未必适于乙地,适于此时、难望适于彼时,换言之,无论何种制度,均有其“时间性”与“空间性”,用之适宜,则利显而弊微;反之,则害多而利少。不过我们于取舍之先,应考查制度本身之两面——利与弊——再斟酌其时间与空间,是否适合于一国之国情,庶不致贻生吞活剥之讥,兹将多党政治与一党专政的利弊分述之:

(甲)采用多党政治之利益有三:(一)一国既有二个以上政党的存在,姑无论其为朝野两党对立,或多数在朝党混合,或多数在野党并存,均须一面受民众的监督,一面还须受敌党的牵制。因其受敌党之牵制,自不能不力求本党党纲政策之完善无疵,同时对敌党的政策与行为,偶有可议,自必尽量指责。故于彼此牵制之结果,足增各党党纲政策的修明,与免除执政者的专横。且各党之相互竞争,最后决定权尚属于民众,是民众有最高之监督权,故各党之党纲政策,就表面上说,绝不能不以拥护民众利益相号召。(二)采用多党政治的国家,让各政党公开的竞争,政治之善恶,取决于多数的民意,是极合乎公平与平等的原则。且政党夺取政权之工具,而在吸收多数之选民,欲求此多数选民之同情与拥护,自不能不替此多数选民主张利益,于是显然违反民众利益之行为,或不敢公然为之。(三)宣传政策与办理选举为政党重大的两种任务,民众因政党宣传政策,直接的效果,为养成参加政治的兴趣,与认清其阶级上、职务上的利害,间接的训练其参加政治之能力,庶可切实的团结在政治上主张其利益。

(乙)采用多党政治的弊害有五:(一)多党制下的各政党时时谋其一党的利益与发展,故不惜虚伪诈欺,巧言诡计,以愚弄民众,吸收选民,作为攫取或巩固政权之工具。且于敌党之一切行为,无不百般挑拨破坏,本党之政策虽有非法或不适用的,亦巧言回护,致一般缺乏政治训练之民众,五光十色,如堕五里雾中,各政党遂得以巧言引诱,操纵利用,甚而贿赂公行,政治日陷于腐败,人心日趋奸诈,所谓“宣言”“政策”与“计划”,直不过收买人心的广告式之空言耳。(二)任何一政党取得政权之后,自政府以至地方长官,稍重要者,无不易以本党党员,固为求其主张之顺利推行,作为稳固政权之工具,同时并为报酬忠于本党之人员,基此两种原因,即优秀人才,非自党党员,悉被抨斥,致演成政治上之分赃制度,自整个的国家利益上说,不利孰甚。(三)在多党的交替与互竞的状态中,最足减少任事者的责任心与一往直前的勇气。因政潮起伏,变化莫测,忽而执政,俄而下野,政局乏稳定之现象,政治自无一贯之进步,执政者遂多存五日京兆之心,不肯过负责任。又因各党竞争之结果,执政者自乏充分之精力,去顾虑到所有政策之澈底实现,与整个国家之利益,且有时以互相掣肘,致素抱之政策窒碍难行,有时以互相让步,不能贯澈其历年主张,所以于各党之交替互竞中,致生如许之弊害。(四)在多党制下,遇某一问题发生,每个党员,均以党的意见为意见,对问题的内容,少作合理之研究,即研究亦以受党的束缚,而不能作公平之主张,因“党见”之深,致对于党的忠心,常超过对于国家的忠心,只知党的利益,而忘却整个国家与社会之利益,于是党中领袖,最易利用此等“党见”与“忠心”的偏见,而为发展其个人野心的工具。是以君主或贵族专政,一变而为党魁专政,等是特权阶级专政,“德谟克拉西”之精神,荡然无存。(五)办理选举,为政党重大任务之一,考近代多党制的国家,各党于竞选之时,无不需要巨额之费用,试问此等巨额资金,非仰给资本家大地主或旧统治阶级之供给而何?互相勾结,互相利用,致形成今日之“金权政治”。直接的增加巩固压迫阶级的地位,间接的更给予民众以新负担的痛苦,于是而民众尤幻想痛苦解除、利益实现,真不啻痴人说梦!

(丙)采用一党专政的利益有三:(一)一党专政下的全国民众,思想一致,精神团结,力量集中,群集于惟一的显明的旗帜之下,自易坚固其整个的革命势力,而对抗一切强暴之压迫。(二)采用一党制国内可常促统一与和平之局势,因消弥内乱,减轻人民痛苦,政局安定,人民亦可安居乐业。(三)在经济落后与人民智识程度低下之国家,若采用一党制,由此惟一的党去率领全国散漫民众,集中全国革命力量,外抗强权之蹂躏,内平无味之纠纷,庶可在此一党专政庇护之下,努力提高人民智识,助长经济发展。

(丁)采用一党专政的弊害有三:(一)采用一党专政的国家,最易被野心家托专政之名,行独裁之实,一国之内既为一党所独裁,而一党之内,又为少数领袖所独裁,此独裁者自易流于飞扬跋扈,恣意专横,有时且较君主贵族专制为更甚。(二)如苏俄之一党制,为无产阶级专政,凡非无产阶级之民众,不但无幸福与利益之可言,且备受蹂辱,站在整个的民族与人道的立场上,岂只待遇之不平,抑亦过于残暴。(三)一党专政之国家,为坚持其主义与贯澈其主张,及厉行党治之故,有时于某种阶段中,驾乎法治之上,于某种条件下,限制人民自由,若用之非当,为害殊深。

如此有应特加声明者:上面所说一党专政的利害,纯粹是客观的、抽象的说明一般采用一党制的利害。至于我国的政治,自有其特殊之情况与精神,与其他一切一党专政的国家,亦显有差异之点,容后详论,殆不宜含混视之。

(五)多党政治与一党专政产生之背景及二者相互之关系

在前面已经说过,无论是那一种制度,它的产生和发展,全有它的社会必然性,换言之,凡是一种能存在的制度,它本身自有特殊的“时间性”与“空间性”。所以某种制度的良窳,全看它的“时间性”与“空间性”能否与一国现时的国情吻合为断。至多党政治与一党专政两种制度本身的客观的利弊,已略如上述,兹分说其产生之背景与相互之关系:

(1)多党政治产生之背景——多党政治产生的原因,详细考察,固然很多;但其产生之背景的最要条件,归纳言之,不外两端:(甲)多党政治是资本主义的产儿。因为一国的资本主义发达,社会上阶级的分化日趋复杂,阶级的对立日形显著,阶级的利益日益冲突,于是各阶级为拥护其各自有利的需求,与夺取各己的利益起见,不得不组织一政治的集团,以从事于立法行政上角逐,在此种场合,政党遂应运而生。各党间的利害,容或一时的趋于一致而谋妥协,或由于两党策略上彼此利用而暂时同盟,倘若事过景迁,仍然立时分化。如英国之保守党代表地主阶级,自由党代表工商资本阶级,先本为两党对峙,后因资本主义发达之结果,又形成社会上的劳工阶级,于是又有代表劳工阶级的劳工党产生。法国政党,本为代表许多利害不同的阶级,互相排挤,中间虽有“爱国同盟”与“左派联盟”的两派对立,但以“爱国同盟”本为右派的“保守党”“共和党”等等暂时的结合,“左派联盟”为左派“急进党”“社会党”等等暂时的妥协,所以不久仍形分化,依然为循环执政的局势,形成今日之“各派联立内阁”或“短命内阁”。总而言之,政党各有其代表之阶级,各为其背景之阶级谋利益,而此各个利害不同的阶级的发生,又为资本发达之结果。(乙)政党政治是在强国,而且国民智识程度较高的国家里发荣滋长。若一国的政局平定,社会秩序安宁,国际间又无暴力与经济的威胁,产业易于发达,自易发生阶级之分化,无外力之袭击,自无妨多党林立,各抒己见,互相牵制竞争,以图旧有制度之革新改良。又人民因政局之安定,生活裕余,教育之普及,知识增高,所以对于国家之政治,纵不尽有干预之能力,确多有参加政治之兴趣。在这种国情与环境之下,不但是有采用政党政治的可能,实具有产生政党政治的必然性。

(2)一党专政产生之背景——说到一党专政产生的背景,可以说完全与多党政治是背道而驰的,此处有一点应当声明,所谓“一党专政”,是包括凡是采用一党政治的国家,至于它采用的主义是什么,代表的阶级有多少,并不管他。(甲)要是国际间时受暴力的威胁,国内又形成压迫阶级与被压迫阶级的两大壁垒,自为产生一党专政的最要条件。(乙)一党专政,多产生于国民智识低微、产业落后、社会秩序紊乱的国家。于以上两种任何场合之下,国家几受种种的压迫与威胁,非强有力之政府,出而统一全国思想,集中全国力量,必不足以抗强权而挽危亡。至全国民众,婉转呻吟于压迫阶级之重重剥削和蹂躏之下,不但无干预政治之兴趣与能力,且无参加政治之机会与欲望,事实上虽因职业地位等等之不同,而有各种利益不同之阶级存在,然而大多数之民众感受各种暴力摧残的内心痛苦,初无二致,如是而发生强固的政治集团——政党——出而领导此敢怒不敢言的被压迫民众,向压迫阶级进攻,所以在此种时间与空间之场合下,登高一呼,万民响应,一党专政,不但为事实所必要,而且系时势所必然。——至该党实际或永久能否确为被压迫阶级谋利益,自是另一问题——例如战前的俄国,君主的专横,大地主的剥夺,君主与大地主联合成整个的压迫阶级,向可怜的民众们进攻、吸吮,又逢接连不断的战祸,经济破产,社会凋敝,致造成全国极度的混乱与恐慌。鲍尔什维克遂应运而生。又如停顿在家庭自给经济时代的意国,因受大战之痛创,政治日陷于衰退腐败,社会日趋于恐慌麻痹,加以列强威胁,赤祸横流,而一般劳苦民众,惟有延颈渴望社会的安定,遂有一九二一年法西斯蒂党之产生。由此可知一党专政之{的}产生的社会背景。

(3)相互之关系——我们既然明了了一党专政同多党政治的产生,各有其特殊的“时间性”与“空间性”,所以某国之适宜某种制度,完全以其一国之国情与社会状况为转移,某种制度之利于此国者,不必利于彼国,利于此时,亦不必利于彼时。若一国之产业发达,资本主义进化到形成社会上许多阶级的对立与冲突,且政局平定,秩序安宁,而国民又因生活安稳,教育普及,不但有阶级意识之自觉,并有参加政治之机会和兴趣。于此种场合之下,自易产生多数并立之政党,以互相牵制,在旧有的势力与制度下随图改进。反之,若一国之经济凋敝,产业落后,社会不但无阶级意识的自觉,且无显著阶级冲突的情势,加以国外有强力的威胁,国内有支配阶级的欺凌,政局紊乱,民生悲苦,就民众方面说,既无自动干预政治的时间与兴趣,又无可使参加政治的机会与能力,就社会方面说,因产业落后,根本无产生代表阶级利益的政党的可能,更因国势危急,人民急切需要一强有力者,用非常之手段,以解决现时的危险和痛苦,此时此地,“逖克推多”的产生,殆为必然之结果?征之近世的采用一党专政与多党政治的国家,何莫非循此途径。如革命以前的法国,人民的痛苦,国势的危急,非用非常的革命手段,不足以解决一切,虽说国内已有显著对立的阶级,尚能联合战线,屈伏于专政的革命党领导之下,向共同的敌人贵族进攻,及至革命以后,政局平定,一切均恢复到极安靖的状态时,便自然的分裂成特“吉伦特”与“雅各宾”党的多党政治。又如自称酷爱自由平等的美国,当威尔逊的战时政府,国内一切阶级,全能联合到一个战线,以向共同敌人进攻,而政府又何尝不是采“逖克推多”的精神,用非常的革命手段?到了战事告终,依然的恢复到一切的和平状况,便有“共和党”“民主党”的产生。如是益可证明一党专政与多党政治的产生及其交替之关系。

(六)中国国民党的党治

(1)中国国民党一党专政产生的社会背景——亡清末季,军备不修,政治窳败,久为帝国主义者所耽目环伺,尚不自知,迨一八四〇年鸦片战起,此不过帝国主义者对我国的借题发挥。从此我国的军事上、政治上、经济上,不但弱点完全暴露,且一败而不可收拾。于是各帝国主义者假战胜之余威,乘机得尺进步,始而拿军事上、政治上的优势压迫我国家,以运输扶植其经济势力,继而拿文化侵略的毒计麻醉我国民,以维护滋长其经济势力。及其经济势力的基础巩固,更进而任所欲为的吮我脂膏、吸我血液,非至我整个民族破产毁灭不止也。我国当时尚居于家庭自给的农业经济时代,骤受此浩荡的经济势力的恶浪激荡,不仅望风披靡,简直是根本动摇,随浪崩溃,原有的手工业者和小商人相继失业,小资产阶级和自耕农亦相率破产,富者变贫,贫者赤贫,失业者日渐增加。因经济组织的崩溃,致影响于政治紊乱,民生困苦,更形成整个社会的贫乏纠纷。而帝国主义者更利用封建势力的嫡系产儿——中国军阀,割地分疆,掀风作浪,以延长内乱,好在此扰攘不安的状况下,得以恣情要挟,乘机攫取我一切富源,断绝我全国命脉。乃国内的甘作帝国主义忠臣孝子的大小军阀,反上托其太上帝国主义的余荫,有恃不恐,下豢无数的官僚政客土豪劣绅,供其嗾使,以作殃民之工具。全国的贫苦同胞们,数十年来日处此宝塔式的重重压迫下,与长蛇阵的层层包围中,又因政治的窳败与经济的凋敝,封建遗毒牢不可破,文化程度因以愈低,惟有流离转徒〔徙〕,辗转呻吟,敢怒而不敢言,抑且不能言。此时社会之严重与国家之危急,较俄之鲍尔希维克与意之法西斯蒂未产生前俄意之状态,实过之无不及。所以自辛亥革命以后,至民国十三年中国国民党改组以前,虽曾有许多政党的发生,意在仿效欧美的多党政治,但不旋踵而自归消灭者,即为背乎社会的背景与要求,及抹杀制度本身的“时间性”与“空间性”之故。因我国当前不但无阶级间利害之冲突,且无显著对立之阶级,代表阶级利益的政党,奚由产生?纵能产生,又何所附丽?而此时全国民众所急切而惟一的希望,只在团结全国力量,集合于惟一的显明旗帜之下,用非常的革命手段,把帝国主义军阀及贪污土劣所形成的整个压迫势力根本铲除,非此不足以脱痛苦而免沦亡。诚然,中国国民党的一党专政,不止为人民所迫切需要,抑且是势所必然。

(2)中国国民党一党专政的意义——我们检讨了中国当下的国情与社会背景以后,谁也不能否认中国国民党是适应人民的企求顺乎社会的需要而产生的惟一的革命党。前面已经说过,凡是革命的政党,全是富于“独占性”与“排他性”的,故必排斥一切政党的并存,厉行一党专政,以贯澈其主张。本党既然无疑的是革命党,总理自己也曾说过:“中国国民党,是一种纯粹的革命党。”所以本党的一党专政,亦是当然而必要的结果。总理又在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席上说:“……故中国现在还不能像英国美国的以党治国”,这是更明白的说出中国的此时不能采用多党政治。又《建国大纲》第一条说:“国民政府本革命之三民主义五权宪法,以建设中华民国”;第八条说“在训政时期……而其人民……誓行革命之主义者,得选举县官以执行一县之政事,得选举议员以议立一县之法律,始成为一完全自治之县”,于是益确立本党一党专政的原则。我们从以上所举《建国大纲》第一条与第八条之规定,而寻释本党一党专政的含义有两方面:第一是拿党的力量指导政治。我国民众久处于封建势力之压迫,习于黑暗政治之环境,骤受解放,毫无改进政治的能力和干预政治的兴趣,且根深蒂固的反动残余势力尤在阻挠革命的进展,本党为谋三民主义整个的实现,不得不先巩固政权,为巩固政权实行主义起见,自不能不在一党专政原则之下,拿党的力量,去直接的或间接的指导政治,所谓“本革命之三民主义五权宪法,以建设中华民国”,即此之意。第二是拿党的主义改造国家。所谓“在训政时期……而其人民……誓行革命之主义者……始得成为一完全自治之县”,换句话,就是人民参政权的有无,不是依他们的程度为标准,而是看他们是不是誓行革命的三民主义为转移,绝不轻授政权于反对民国之人。这就是拿党的力量促整个三民主义澈底的实现,以改造国家。

(3)中国国民党一党专政的必要——无论是那一种革命的党,全是有破坏与建设的两种责任,只有建设而无破坏,真正的建设永无实现的可能,只有破坏而无建设,也就失却了真正革命党的意义和能力,所以任何种革命党,无不以建设为最终目的,以破坏为达此建设目的之手段。本党既然是为国家求自由、为人民谋福利的革命党,凡是在三民主义未曾完全实现以前的一切工作,均是本党的革命过程。在未取得政权以先,固然需要武力去破坏,以扫除革命进行的障碍;即在取得政权之后,尤须要拿政治的力量,消灭反动势力的根株,并唤醒民众,训练民众,树立革命基础,努力一切建设,以谋政权之巩固。因为没有破坏,则不易取得政权,没有政权,一切建设等于幻想,但是取得政权而不谋巩固,则建设无由进行,主义无由实现。故本党非到主义与党纲完成以后,决不能放弃一党专政之主张,以委弃未竟之责任,而全国民众亦不能令本党中途变志,以致功亏一篑。

本党的一党专政,不但如上所云在理论上为必要,即就事实上看亦是必要。本党的革命对象,固然有许多各个的反动势力,但是我们把它们检查检查,就可以知道国际间的帝国主义者,实在居整个反动势力的中心或最上层;国内据土称雄的军阀们,全是帝国主义者的嫡子忠臣,只于其卵翼之下,希旨承欢;贪污土劣们,又只是军阀卖国的工具、害民的爪牙。至买办阶级,始不过供帝国主义者嗾使的家奴猎犬而已。所以这种宝塔式的重重压迫、长蛇式的层层包围,不止是在我政治上、经济上握有极雄厚的势力,即在社会上,已布满了极普遍的爪牙,似此根深蒂固阵线蜿蜒的反动势力,绝难一鼓荡平。本党的革命力量,完全建筑在大多数被压迫的民众身上,而此大多数的民众,又率皆智识低微的贫苦同胞,本党为划一革命步骤与集中革命力量,均不得不厉行一党专政,先使有觉悟、有训练、有组织之民众——党员领导之、指挥之,方可摧毁反动的阵线与完成革命的伟业。现在呢?反动的有形的政治势力,虽说已经被我们打倒,然而反动的无形的社会潜势力,却非一时可以消灭,如果我们只看见反动势力表面上的屈伏,而竟忽略了它的社会潜势力,不谋根本铲除它,甚至于抛弃一党专政的主器,那么,这种潜伏社会的反动势力,随时随地均可死灰复燃蔓生滋长的可能,这是如何的危险啊!

(4)中国国民党一党专政与民主政治的关系——一说到一党专政,最容易使人联想到一党专政的党权,是至高至尊神圣不可侵犯的,既专政,当然是党权超越乎一切权力之上,好像是抹杀民权,与民主政治处于极端反对之地位,即事实上如俄意等一党专政的国家,亦何尝不是只有党权之飞扬跋扈,而无民权之存在呢?但是本党的一党专政与民主政治的关系如何?我们想解答这个问题,当先知道民主政治的精义何在,以及本党奉行之三民主义中的民权主义,是应与真正的民治精神相符合?然后才可了然本党一党专政的特征。兹逐点说明如左:

1)民主政治的第一个要素是“政权为人民所有”(ofthepeople)。一国的政权,必须属于全国人民,然后才可为全国人民谋利益。要是一国的政权,全被国内的强大民族或某一阶级或少数统治者所把持,一切的政治实施,必然的漠视或牺牲多数人的幸福,而为其本身谋利益。欧美各国虽然是高唱民主政治,但是他们对于所征服的弱小民族,不惟不予以参加政治之机会,且悉剥夺其独立与自由。即同一民族之国内,亦只是资产阶级挟其雄厚的经济势力窃取政权,以统治大多数的贫苦阶级。本党的民权主义,一方面是民族主义的民权主义,首以各民族一律平等为原则;另一方面又是民生主义的民权主义,根本主张打破资本制度以消灭各种阶级之存在,先谋为生活基础的经济上平等,进而保障生活工具的政治上平等,如是方可使一国的政权,确为人民所共有。2)民主政治的第二个要素是“政治由人民而行”(bythepeople)。人民不仅应当享有一国的政权,且应直接去行使;要只是享有而不能管理,结果有亦等于无,定为他人所假借利用。如欧美的“代议制度”,选举议员代人民行使,表面上虽是民主,但是实行民权的,只不过少数议员而已,人民选举议员之后,即刻变成了议员的奴隶。所以本党的民权主义,必于间接民权的选举权而外,并采行直接民权的罢免、创制、复决等权,这样人民才可直接去管理政治,才是政权由人民而行的。3)民主政治的第三个要素是“政治为人民而行”(forthepeople)。一国的政权不但应由人民自己去行使,并应当为人民的利益而行使,若只为少数份子或某一阶级所操纵把持,而人民仍是未受到丝毫之利益,如“欧美”自称的民主政治,而实质上政权只不过供少数统治者与资产阶级谋利益之工具。本党之民权主义,首标明革命民权,对于卖国罔民,以效忠于帝国主义及军阀的反动份子,概剥夺其政治上的自由及权利,如是政治方可确为人民的利益而行使。

以上是本党的主义上,无不深合于民主政治的精神,至本党专政的本身上,亦无不与民主政治互助以并进。本党革命的发动既是反抗压迫阶级,以为大多被压迫的民众求解放谋幸福,革命的基础,自是建筑在已觉悟与未觉悟的革命民众,足见革命的本党与革命的民众,是始终相依为命不可分离的。本党要是只重视党权而抹杀民权,就是离开了革命的民众,没有革命民众的力量,根本即不成为革命的党,又何从而专政?而革命民众为求达到真正民主政治的目的,自必须要受革命党的领导以奋斗。若中途与革命党脱离,民主政治将永远无从实现。所以本党的一党专政,实以实现民主政治为目标,惟其以实现民主政治为目标,方可取得革命民众的同情与拥护,因为有革命民众的拥护,益足巩固一党专政的基础,以促进革命的进展。而真正的民主政治,固为全国人民所喁望,但非先谋巩固革命的政权无从获得。欲谋革命政权之巩固,又必须本党厉行一党专政不可。总而言之,本党的一党专政,是实现民主政治的手段,而民主政治乃是本党一党专政的目的,二者不但不冲突,且有因果之关系。

(5)中国国民党一党专政与俄意一党专政之不同——本党的实行一党专政,前面已经说明了它的特殊意义和必要了。但是因表面上出于一党专政的形式,最易使人认为同俄国鲍尔希维克党与意国法西斯蒂一党独裁没有什么区别似的;其实,不惟本党之专政和俄意一党独裁根本不同,即俄之鲍尔希〈维〉克党和意之法西斯蒂党同为独裁,而性质上亦显有差异,兹分说如下:1)俄之鲍尔希维克党代表无产阶级,以无产阶级独裁,是极左倾的党;意之法西斯蒂党代表有产阶级,以有产阶级独裁,是极右倾的党;而本党则是代表一切被压迫阶级之民众,以多数民众专政,多数民众专政方是真正的全民政治。2)本党之一党专政,完全为领导并训练大多数被压迫而无智识的民众,推翻反动势力,巩固革命政权;一俟反动势力根本肃清,人民智识能力进步,即是由一党专政之手段而达到民主政治之目的。若意之法西斯蒂党较之君主专政贵族专政更进一步的摈斥一切平民,是为独裁而独裁,独裁乃其最后之目的。至俄之鲍尔希维克党,虽亦自认一党独裁为手段而非目的,但该党不惟不认无产阶级以外人民的参政权,并否认其存在,是无产阶级以外的人民永远被摈斥而居于独裁宰割之下,奚得谓平?3)俄之鲍尔希维克党、意之法西斯蒂党对党外为一党之独裁,党内又为党魁的独裁,党魁握有绝对之威权,国家之生命只系于一党之手,而一党之意志又不过党魁个人之意志,是该两党无论对内对外皆充分表现逖克推多之精神。不过俄之鲍尔希维克党在形式与口头上尚不反对德谟克拉西之本身,如组织上委员制极为发达,关于选举,对于未被剥削选举权之人民,无产阶级——尚允其有投票之自由权。至意之法西斯蒂党,公然称德谟克拉西为一七八九年法人的旧主义,法西斯蒂主义为意人今日的新创作,是对德谟克拉西的本身,殆根本反对,是为二者之不同。至本党之一党专政,既然是极多数民众专政,所以除了少数的压迫阶级外,均为专政者而非被专政者。至党内不惟无党魁的独裁,且毫无逖克推多之精神,无时无地不充满了德谟克拉西之精神与形式。4)俄之鲍尔希维克党与意之法西斯蒂党之党员,全构成超乎民众之上的特殊阶级,该党之独裁成为该党党员之独裁。于是皇帝之独裁,一变而为党魁之独裁、贵族之专横,一变而为党员之专横。且意之法西斯蒂党更为凶暴残忍,如“认可之违法”,“无名氏”之残害,各地拉斯(ras按即仿乎地方的党团有非法暴行的特权)之非法暴行等特别奇异的组织,是党员不但为特殊阶级,而且成为天之骄子,益发助长人类的残忍劣根性与兽行。至本党党员,不过为民众之优秀与觉悟份子,并非构成一超乎民众之上的特殊阶级。本党主义推进,固必须党员之参与努力,但并非由党员去独裁;因本党之专政,始终为达到平民政治之目的的手段,此即本党一党专政之特征。

(七)结论

本篇的意思,简单的说,就是:无论是那一种制度,全有它产生与存生的社会必然性,所以多党政治与一党专政的两种制度的本身上,并没有什么好坏,只看某种制度的时间性与空间性,是否适合于自国的社会环境,方生出利害善恶的表现。至于我国目前无论在时间上与空间上非采用一党专政不可,尤非奉行三民主义的中国国民党专政,不足以肩此重任,因本党惟一的任务,在实现顺乎世界潮流、应乎中国需要而救中国民族、世界人类的革命的三民主义,以为所有的压迫民族与民众求解放谋幸福,所以与其他的一党专政的党,自亦不同,且亦不必强同。最后,再把作者所希望于我同志同胞者,简略的提出两点来,以互相劝勉,兼作本文的结束:(1)党的本身要健全巩固。凡是一个革命的党,全包含两种要素:第一是精神的要素,即是主义;第二是份子的要素,即是党员。而此两种要素,并是互为原因,互相推进,不可须臾离的。我们想健全与巩固党的本身,也就是健全与巩固此两种要素。主义本有总理所手创的模本及其全部遗教,只要我们奉行就是了,似乎是用不着什么健全巩固的;不过近年来党内竟充满了封建思想的假革命份子与野心家,常断章摘句的故意曲解党的理论,以拥护其个人之悖谬行为,甚或借主义之名而行反革命之实。还有思想落伍或思想怪诞之腐恶份子,不明党义,不守党纪,只借革命之旗号以发展其个人之支配欲,以至光明伟大之主义,因各种谬误思想与言论之淆惑,致一般意志薄弱之党员失所中心,一般知识浅鲜之民众失所信仰,竟把整个的党,弄的破碎支离。我们此刻对于主义应当拿总理的全部遗教作模范,力辟个人之谬误见解,以树立党的中心,统一党的理论。至于党员方面,除以上所说之反革命假革命份子一律铲除外,即党内之不革命份子,亦急应绳之以党纪,加以严厉之训练,务使每个党员,均成为党的推动机,因忍容此种不革命份子之存在,不但可沮阻革命勇气与减少革命力量,且时时有被敌人引诱和利用之可能。(2)民众对党应爱护督责。关于本党与民众之关系,前面已经说过,本党离开民众,然不成其为党,即民众离开本党,亦将永久沉沦于压迫之境地。全国民众所酷望的是和平,真正之和平,必待三民主义之完成而实现,欲完成三民主义,又非全国一致拥护本党,以巩固此统一不可,目前统一之局势,不但是本党历年奋斗之成绩,也是革命先烈与全国同胞之碧血与痛苦所凝聚,况求和平不得不先谋统一,求幸福不得不有痛苦,我们瞻前顾后,对千辛万苦而得之今日之统一,应如何有以爱护之!更应如何的对为国家求和平、为人民谋利益的本党,加以深切诚恳之爱护与督责!爱之深不能不责之严,责之严适足见爱之深,这才是我全国的同胞们当前唯一的责任哟!

(《新北方月刊》1931年第1卷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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