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相求
“我母后没有训斥我，只是打了苏息，好让我记得，如果我继续任性，就会害死别人。”我轻轻舒出一口气：“我母后害怕我变成我父王那样的暴君，但她没有做错。苏息挨了打，我十分难过，偷偷送了他我的锦帕。”我说，想起当年往事，年幼的我们，那些痛苦也变成了回忆。
我终于能够笑着说出来。
赫连九惊讶道：“送了他锦帕，那不是……”
“接亲之意。”我点头：“我那时候还小，却不知道这些。我母后知道，也没说什么。我听到她私下跟红芍，也就是我母后的陪家丫头说，苏息是个有担当的人，如果有一天我没有去处，能跟着他也不错。”
母后真的是很有先见之明，如今，我没有地方去，果然只想跟着苏息。
赫连九安安静静，听我说。
我将那些宫廷里发生的灭门惨案说出来，如今想起那一日的情景，还是觉得有些惊惧。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听我说到母后的血溅到我的脸上，她也抖了一下。
我说到多年后再见苏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你也许不相信，我第一次见到王上跟苏息，居然只看得见苏息，我甚至忘记了王上长什么样子。”
“不可思议！”赫连九说：“人人都说王上长得好，苏息跟他一块儿，我以为任何女人都只能看到王上。”
我点头：“也许吧。苏息是我在宫廷里唯一的温暖，他懂我，明白我的一切苦楚，他站在我身后，我就觉得安全，这种安全任何人都不能给与，只有他可以。他就算什么都不说，就是一个眼神，我也感到安心。王上也许喜欢我，但他的喜欢，跟魏殷周的喜欢一样，都掺杂了太多我不能接受的东西，权利、愧疚、地位、江山……只有苏息，他的喜欢，只是因为我是季陵，我是我！我曾经怨恨他出现得太晚，没有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来到我身边，但现在想来，我觉得，他出现多晚，都只是为了证明他从未放弃过我。”
我低头浅浅一笑：“被人期待着，也是一种幸福。我现在，就很幸福。”
赫连九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我想着苏息，心里眼泪都觉得幸福。眼皮渐渐重了起来，说了太久，我终于承认撑不住要睡去。
朦胧中，听到有人走了进来，赫连九低声说：“睡着了。”
似乎是姜堰的声音：“恩，我来看看她。”
赫连九说：“她说的，你都听到了……”
姜堰又说了什么，我已经没有兴趣听。他喜欢听墙脚，便让他去听罢，我已经无所畏惧，也不在乎。我……真正的放开了！
有些东西，只有说出来，我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从头到尾，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人，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王上，也不是权欲缠身的贵族，更不是野心家。他对我的爱一直都很纯粹，只有他能让我觉得可信。
我只想要他一个人。
等我身体好起来，我就要离开，去找他。
惟愿……他能撑着，等到我来他身边！
他已经救我护我那许多次，这一次，换我来救他！
我含着笑睡去，只需要一天，再有一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找他。苏息……等着我！
不出意料，再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今日是最后一次施针，做完这一次施针，我的毒素就可以基本清除，再修养六天，就可以重见光明。这些天的失明，让我的心格外的空明，想明白了很多以前并不明白的事情。
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安安静静地。我已经习惯了用手去摸索周围的世界，伸出手去，果然在旁边摸到了衣服。
阎罗鬼手笑道：“你每天都要摸一边椅子，这躺椅就这样好玩？”
他还当我是年幼的孩子，以为逗一逗就可以回归本心。前几天，我还嘲笑他，如今，听到这样的话，却突然懂了很多。
昨天跟赫连九说了那些话，心中突然被打开了一窍，莫名其妙地领悟了很多。
阎罗鬼手……他其实也是孤独的吧？
我如今跟他，倒是真正的仅存的亲人。他已经错过了我的成长，如今是要修复跟我的关系。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孤独的人，留着兆家的血脉，本该是亲密无间，如今让人太伤心。
我笑道：“好玩，以后你给我弄一张，让我随便玩。”
空气里，他的呼吸清晰地一顿，大概也被我今天的乖巧给吓了一跳。
片刻后，他伸出手来，轻轻触了触我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烧啊？”
“当然没烧！”我好笑地凶起来：“你就非要诅咒我病了吗？”
阎罗鬼手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起了呼吸：“那你……”
“周围有人吗？”我凝神细听，听到的范围内，应该是没人。不过我还是不放心，阎罗鬼手武功比我高，还是问问他比较放心。
阎罗鬼手道：“没有。十丈里有人靠近，我都听得见。”
“舅舅。”我轻轻喊了一声。
阎罗鬼手吓了一跳：“你刚刚喊我什么？”声音里，居然都听得出紧张和激动。
我喉头一哽，又喊了一声：“舅舅。”
阎罗鬼手一把握住我的手，声音也苦涩起来：“死丫头，终于认我了！”
“舅舅，我想离开这里，你有没有办法？”我说：“我想跟你去阎罗谷。我要去找苏息，如果苏息还活着，我们三个一起去阎罗谷生活，好不好？如果他……如果他已经……那我也永生永世不想再出现在这个世道，我跟着你，好不好？”
一片安静，我心中七上八下，生怕他不答应。
好在他听我说完，就已经将我抱了起来：“好，以后，你跟舅舅一起，再没人敢欺负你！”
我重重点头，眼中立即就有泪落了下来。
我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等我好了，我就去接一个人。见到他，舅舅会喜欢他的。”
“谁？”阎罗鬼手轻轻笑了。
我也笑了起来，心头涌上一股甜蜜的思念：“等我接到了他，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