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陵墓
我一愣，随即浅浅笑道：“你也知道了？”
“听说赫连七辞官后，就去了江南。玉莲姐姐虽然住在京城里，但家乡是在江南。听说她去了之后，她的家人也都回了江南，所以我想，她一定也是葬在那里的。”如云扁了扁嘴，眼圈又红了起来：“我也是后来才听说了玉莲姐姐的事，她她……她活着的时候，虽然会骂我，但对我们都是极好的，我……好讨厌赫连将军！”
我心里也想起当年玉莲的音容笑貌，也不禁一阵恍惚。
如云的声音也是抽抽搭搭地：“玉莲姐姐好可怜……”
“是我害死了她。”我伸出手，指尖细白，那一年她的血流了我一手，那样温热的血，她虚弱的声音还响在我的耳朵边。
如云连忙摇头：“不是的，都是赫连将军的错！他明明可以救玉莲姐姐，是他见死不救，等我见到她，我一定要替玉莲姐姐问他一句，他到底有没有心！”
我听着，却慢慢低下了头。
当年的事，错都在我，如云应该恨的人，是我。
如果不是我一心要报仇，又如何会处心积虑地争夺姜堰的江山？
如果不是我非要祸乱宫闱，玉莲又何须替我去办那些损阴德的事情？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本可以怀着对赫连七的爱恋，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在那种场合下，嫁给了赫连七。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我，她不必挺着肚子在寒风腊月天匆忙进宫，最终死在汤泉宫里……
一切都是我，我才是害死她的凶手！
所以玉莲，你活着的时候一直在替我办事，死后，我也为你办一件事，可好？我把赫连七送到你身边，日日夜夜地陪着你，可好？我知道，你虽然赞同他志在天下，但你一定更喜欢他陪在你身边，只属于你一个人……
马车咕咕噜噜一路向东行，渐渐穿过晋国大半个国家，抵达了玉莲的家乡，江南。
古人云：江南好，风景旧时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风景绿如蓝。这时节还没有到春天，其他地方冰天雪地，这里却温和得很，连片雪花都见不着。到处是绿油油的树木，冬天才有的梅花开得满枝头，没有雪花陪衬，也好看得很。
玉莲的本家在江南是个小官吏，玉莲死后，她父亲就辞退了官职，如今是闲养在江南江陵城。
玉莲的墓地就在江陵城外。
王晔驾着马车带我和如云去她的墓地边，我从马车上下来，见到荒野里这一处的孤坟，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里就是玉莲最后的葬身之所。
她的坟头上，青草苍翠，并不凌乱，看来是特意栽种的。江南多雨，为了防止她坟头的泥土流逝，特意架了石头，堵住了泥土的冲刷。
坟头两边石雕屹立在两边，墓碑干净整洁，看得出有人天天打理。我走到她的墓前，只见墓碑上的字迹，写的是“爱妻朱氏玉莲之墓”，立碑人：赫连七。
我跪下来，轻轻抚摸玉莲两个字，只觉得一股酸涩直接冲上心头，更加的难受起来。如云给我摆上贡品，将纸钱递给我，陪着我在一边慢慢地一张张放进火盆里。我看着她的墓碑，只觉得眼前都她的一颦一笑……
“玉莲，姐姐来看你了，这么久才来，你会不会怪我？”我低声喃喃地说，将几张纸钱放到火盆里。
一直站在一边的王晔豁然抬头，像看到怪物一般地盯着我瞧，却不敢出声。
如云抬头瞪了他一眼，王晔反应过来，连忙拽了如云到一边，想来有话要说。
我懒得理他，继续跟玉莲说话：“我前段时间见过你儿子了，姜堰给他取名叫做赫连毓初，毓初，这名字真的很好听，有很好的寓意，古人不是老说钟灵毓秀吗？初，也是新的开始，你看，他一定会生活得很好，是不是？”
自然，没有人回答我。
我低低笑了笑：“如今你总算得偿所愿，可还开心？我知道你一定怨我自作主张，可我觉得，这样最好。否则……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杀了他。”
我缓缓抬头，看着墓碑静静说：“我要是杀了他，你一定会怪我，是不是？我放过他，是因为你，更是因为毓初这个孩子，他长得很漂亮，像极了你。我若杀了他的爹，他从此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我舍不得。”
四周静极了，只有我的声音不断回响。
如云跟王晔过去，大半天都没有回来。我说了许久的话，把我这几年的生活都捡好玩的说了部分，眼见天色渐渐黑下来，才笑道：“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想来你一定都烦了。如云也来了，明天，我再让她来跟你说。”
膝盖跪得太久，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这会儿才觉得痛。
我扶着玉莲的墓碑起身，却不料还是没有撑住，整个人就往地上扑去。
我以为我会倒在地上，斜地里却伸出来一双手，飞快地托了托我的胳膊，将我扶正。眼角看到一片青色的衣角，并不是如云也不是王晔，心中知道是谁，当即站好，扶着墓碑站立到一边。
抬头来，眼前的人果然是赫连七。
几个月不见，他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更清俊了一些，面容偏冷，但眼中的关切却不少。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虽然穿的是锦衣，却透出一股落魄萧瑟。
我盯着他，好半天才明白，落魄的是他的眼睛，而不是他本身。
他也看着我，皱着眉头：“怎么是你？”
“来看看。”我淡定地说：“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
赫连七回身，指了指隐在树林里的一角茅屋：“我住在那里，遇到我不稀奇。”
我一愣，我知道赫连七来了江南，但我不知道，他竟然住的离玉莲的坟墓这样近。
见我愣神，他淡淡地一笑，放松下来，眼睛凝视着玉莲，眼里有股我熟悉的温柔：“我来这里陪陪她。”
“她会开心的。”我说。
赫连七点点头：“我答应了王上，来这里陪她三年。”